南疆乐章

唐伯虎

巴旦姆花开

　　这个季节，或许就是五月吧？那时，在一个老园子里，一排排巴旦姆开满了花朵。一片雪白，不，是白里透着淡淡的粉红。啊，如此热烈，又这般喧闹，就像骤然绽放的烟花，千树万树化作了五彩斑斓的梦。

　　而杏树脚下，黄色的小花密密匝匝，又把整座杏园推向极致。这时候，两个寻芳的维吾尔姑娘身穿节日的盛装，含情脉脉——花丛里，她们灿烂的笑容比花更妩媚。但我并没有继续前行，在这美丽浸染的心绪中，我只能静静地回望。

　　只是现在，莎车上空的骄阳也开始热烈起来。没有风，只有淡淡的花香穿过思绪，在正午的大地上呈现出童话的色彩……

　　土陶匠

　　这祖传的工艺，在喀什噶尔孕育出神奇的花朵。我看见土陶匠在自己的作坊里，正精心制作陶罐。

　　他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只手拿着陶罐，另一只手，将为土陶绘图、着色。而在南疆，谁都知道陶罐是生活必需品，是艺术，是历史，也是美和智慧。

　　你们瞧吧，精心打磨的陶罐，纯朴、雅致……这泥土的芬芳，多少人迷恋，又有多少人为之沉醉？那个下午，在简陋的小作坊，一个维吾尔老匠人与我邂逅。屋内灯光柔和，充满了舒缓和宁静。老匠人身旁，几个烧制好的陶罐叠放在一起，仿佛一种荣耀，在这寂静的小屋里拂去了苍凉与苦辛。

　　这时候，他静默的神情肃穆、圣洁，目光中充满了无边的沉思……

　　莎车的巴扎

　　那一天，莎车的巴扎上热闹非凡。这乡村的集市，朴素、绵厚，就像脚下的泥土，最热烈的情愫却以最纯朴的底色让人怀想……我知道，这就是莎车的灵魂。

　　当然，纯朴的目光里，也有期待和忧伤。阳光似乎依旧热烈，在这一隅——活羊交易市场，买卖双方正忙碌着，探询，等候，观望，讨价还价。那神情，仿佛五月的天空，沉郁而迷茫。不过在这里，和谐依然是主色调。

　　我在这喧闹的集市上，看到了希望，也看到了热情和善良。很自然，也看到了他们背后的劳顿和艰辛。只是我觉得，其实我们并没有真正理解他们……

　　舞

　　在春天的杏园里，我看见一群维吾尔姑娘跳着优美的舞蹈。乐声骤起，那欢快的节奏，让春之声回荡在宁静的旷野。哦，这不就是巴旦姆洁白的花朵吗？瞧啊！沸腾的血液在奔突、燃烧，就像节日的狂欢，把生命的激情推向了极致。

　　她们是春的使者，也是美的化身。伴随着明媚春光，告诉我们，春天多么美好！在这花的海洋，人生的惬意被打开，满目柔情，又好像如梦如幻。

　　此刻，我想象着喀什噶尔迷人景致，想象那些花朵、笑靥和琴声，都在春的童话里展翅飞翔。而我们的视野中，怒放的巴旦姆繁花似锦——她们热烈、纯情，在春晖的映衬下，散发出持久而迷人的芬芳。

　　行走的塔吉克女人

　　在雪域高原，她们是太阳的使者。明亮，澄澈，宁静……灿烂的笑脸上拥有金莲花的妩媚。显然，我看见的远不止这些，还有她们的勤劳，善良，以及火热的内心。或者就是深秋季节吧？那时，木叶凋零，即使一些耐寒的植物，也都瑟缩着，仿佛这个世界将要发生什么不测——但即便如此，她们依然淡定，从容，就像月光下的山峦，辽阔铸就了一种独有的气度和品格。这显然与她们有关。

　　所以，在这高原之上，她们用色彩装点生活，用春之手让生命不再孤单。而家园就在夕阳中……那些白杨树，那些栖在树上的乌鸦，在霞光里变得更加静穆、旷达。毕竟，所有的生命都曾经历过磨难——是的，只要内心充满阳光，苦难终将过去，希望就在眼前。

　　去和田的路上

　　那时，塔克拉玛干聚集的月光、星辰和记忆同样古老。黄沙的城堡、佛塔，散落在时光里，仿佛消逝的爱情，都回到了它们的根部。

　　一只蜥蜴从洞中探出头来，那两只忽闪着的眼，轻拢时空，放大寂静。因此，苍凉是辽阔之后的尾声。也蓄积了温暖，就像废墟上的阳光，疼痛簇拥明亮，更多的心绪都是岁月留给我的财富。也即是一种慰藉……我会腾出另一只手，唤醒粗犷与雄性。

　　所以我走在沙海之上，若一峰野骆驼拥有的激情。在塔克拉玛干，辽阔……抑或更苍凉的远天，它们都会遁入遗忘。

　　在九月的寂静里

　　这时，我蛰伏在自己的梦中，像一只鼹鼠在洞穴里朝外窥探。都是落叶惊飞的秋声，迷茫，却又清澈——仿佛雨后的草原，岩石在虹影中闪闪发亮。白桦树已经进入休眠，微醺的眼像旅人，又像迟暮。但它们并不诉说什么，只是在一起相互取暖，守望一生，用执著的爱廓清阴霾。也给命运以亮色，蓄积力量，好让漫长的人生不再晦涩。

　　或者说，看云聚云散的天空，在心的照耀下，呈现出宁静和安详。生命多么脆弱、短暂，即便可以拥有，也必然回归泥土……又能够怎样呢？

　　所以我也在想，让生命热烈绽放，就是把人生全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