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困惑（相声）

广木居峰

　　甲：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我爱人生了个……

　　乙：不用说，一定跟你一样。

　　甲：废话！我的孩子跟我不一样，跟你一样？

　　乙：跟我也一样……

　　甲：什么？！

　　乙：跟咱俩都一样……

　　甲：啊？！

　　乙：别急么，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我是说，跟咱俩都一样，是个男孩儿！

　　甲：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嘛！

　　乙：瞧你那高兴劲儿，我猜得不错吧？

　　甲：不对！生男孩算什么好消息呢？我高兴就高兴在生了个女孩儿！

　　乙：人们都希望有个男孩儿，你却喜欢女孩儿？

　　甲：告诉你吧，我时刻都为我自己是个男人而感到困惑！

　　乙：男人有什么不好？

　　甲：当今的世界是女人吃香的世界！

　　乙：这怎么讲？

　　甲：女人有飘逸不尽的风采，挥霍不尽的潇洒。她们美丽、她们富有、她们威风，偶有一阵孤寂，便会有人出来为之呐喊，做人难，做女人更难！

　　乙：做女人是不容易。

　　甲：我看比男人容易。

　　乙：你举个例子。

　　甲：这例子太多了。就说那天黄昏吧，我在林荫小道上散步，几辆屁股冒烟儿的“飞鸽”擦间而过，车上每个男士都带一个女孩，她们手臂圈住男士的腰，头部紧紧贴在男士的后背，双眼微闭，瞧那惬意劲儿，好似归巢的小燕儿，拢起翅膀，依偎在红房檐下；又像傍晚的归舟，收帆放锚，停泊在静静的港湾。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当时我就想：当个女人多么舒服、多么幸福、多么轻松啊！男人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轻松就好了……

　　乙：笑话！一个大老爷们，让个女孩带上像话吗？

　　甲：我常常想：一个生命来在人世间，人们为什么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是男孩还是女孩？”

　　乙：这是人之常情嘛！

　　甲：这种迫切的心情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乙：什么问题？

　　甲：性别在人类社会中的重要性。

　　乙：什么重要性？

　　甲：不同的性别就要担任不同的角色。

　　乙：废话！让男人去当新娘子行吗？

　　甲：所以，男人从呱呱坠地那天起，就注定了他活得不会轻松。

　　乙：怎么讲？

　　甲：比如儿时，玩具被女孩拿去了，男孩不能跟她抢，否则会遭到“男孩应该让着女孩”的训诫；受委屈了不能哭，否则会领略“男子汉还流泪”的奚落。

　　乙：那倒是！

　　甲：长大后，要学习、要工作、要挣钱、要走进社会求生存，因而要为人同事，为人哥们，为人“喽啰”，为人“头头”，要体验人生的艰难，要逐渐把苦辣酸甜尝个够；要看别人脸色，讨别人喜欢，避别人忌讳，给别人好感；没完没了的解释，无休无止的谨慎，成年累月地为别人活着，摇旗呐喊，插科打诨，不想笑要笑，想哭又不能哭……

　　乙：好了好了，你说这些，女人不也一样吗？

　　甲：女人就不同了。她们爱唠叨，爱流泪，唠叨完了，哭完了，心事也就解脱了。

　　乙：这一点，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

　　甲：就是么，男人有苦不愿说，有泪不愿流，为了仅有的那点自尊，不是无泪可流，而是将泪往肚里咽。

　　乙：不过，有心事找人说说，一吐为快，也可以嘛！

　　甲：找谁说去？不愿在单位曝光，想在领导和同事面前留下一副坦荡豁达的形象；在异性面前吐露，就会显得自己怯懦；在同性面前透明，担心会被耻笑，何况还有“大丈夫喜怒不形于色”的古训呢！

　　乙：那怎么办好呢？

　　甲：只能默默舔着自己淤血的伤口，无言地嚼着自身的不幸。为了生存，男人不得不注重功名。虽然这是沉重的十字架，但绝对不能不背。

　　乙：注重功名，这对啊！

　　甲：古希腊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就吹捧男人是：“宇宙的主宰”，中国的孔夫子也给男人大灌迷魂汤，“丈夫志四海，壮士多苦心”。把男人捧得老高，下也下不来。于是，无止境地进取、拼搏、开拓，成了男人背上的一块巨石，使他们如蚁衔绳，如牛负重，甚至“超负荷”、“带故障运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乙：这么说，男人是不轻松啊！

　　甲：男人的悲哀不光是被功名累死，而且还要被女人缠死！

　　乙：哎，我说你这不有点危言耸听了吗？

　　甲：这不是用大话吓唬你。就说恋爱时吧，女人满脸的高深莫测和矜持，就足以令你无所适从，时常陷入尴尬的境地。

　　乙：有那么严重吗？

　　甲：你追得太紧——

　　乙：怎么样？

　　甲：女人说你是迫不及待，欠稳重。

　　乙：那要追得不紧呢？

　　甲：说你缺热情，不真诚。

　　乙：这追得松紧尺度是不好掌握。

　　甲：你说话多了——

　　乙：怎么样？

　　甲：女人说你油腔滑调，婆婆妈妈。

　　乙：那要说话少了呢？

　　甲：说你才疏学浅，性情孤僻。

　　乙：这说话分寸也很难合适。

　　甲：就是么，你活泼了，认为你轻浮；你严肃了，觉得你呆板；你言重了，说你缺乏教养；你言轻了，说你”娘娘腔“；你穿戴好了，说你油头粉面奶油味；你穿着差了，说你衣冠不整寒酸相；你出手大方，说你挥霍浪费不会过日子；你花钱少了，说你吝啬小气太抠门儿；你朋友多了，嫌麻烦；你朋友少了，说你不会来事……总而言之，你是松不行、紧不行、多不行、少不行、轻不行、重不行、好不行、差不行、前不行、后不行、左不行、右不行、高不行、低不行、活不行、死更不行！

　　乙：哎哟，我的妈呀！

　　甲：一场恋爱下来，你总得脱层皮！

　　乙：是够戗！

　　甲：最后你就得练就一身过硬的本领：为人正直，有爱心，有责任感，有意志力；会归纳，会推理，会总结，会演绎；果断而不失周密，骠悍又不失温柔，灵活不流于滑头，幽默又不低俗，执著而不固执，聪明又不至于狡诈，文雅而不迂腐，多情又不至于粘糊，潇洒而不风流，浪漫又不会移情……真可谓“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啊！

　　乙：结婚以后兴许就好了。

　　甲：常言道：爱情是花，婚姻是果，尽管花是美丽的，但果实不一定甜蜜。

　　乙：俗话说：“近不过父母，亲不过夫妻”嘛！

　　甲：夫妻间，亲如勾头交喙比翼鸟，疏又像两军对垒生死敌！

　　乙：怎么讲？

　　甲：有了温馨的小屋，就会有窗帘内的冷战：一会儿是蓝天丽日、皎月当空，一会儿是雷鸣电闪、暴雨飓风；一会儿像平湖细泉、茂林修竹，一会儿似危风怒瀑、怪石嶙峋……

　　乙：这也是正常现象嘛！夫妻生活在一块儿，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呢？

　　甲：说得倒轻巧！在一个“三明治”式的家庭里，父母是上面一层，妻子是下面一层，你是中间的那层夹馅儿，哥儿们，有你好瞧的！你就像风箱里的耗子——

　　乙：两头受气啊！

　　甲：尽管你在同事间、领导面前，能够穿梭往来、左右逢源，但你在家庭里也是进退维谷、一筹莫展。不知什么时候，在哪个环节上，一不小心便出了岔子，大有可能出现“多米诺效应”，引起连锁反应，若把陈芝麻烂谷子的麻袋捅破，那可真是上吊的捅了马蜂窝——

　　乙：怎么讲？

　　甲：死挨蛰！你就像司机碰上了意外事故——不停（听）不行。听了以后，那还真是哑巴吃黄连——

　　乙：有苦难言！

　　甲：所以，最终将你造就成一个合格的“帕契诺夫”。

　　乙：“怕妻懦夫”啊！

　　甲：尽管你工资全交，重活全挑、剩饭全包，孩子唱歌时还是（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乙：是没有唱世上只有爸爸好的。

　　甲：或许，有一天你确实找不到爱情的感觉了，苦恼之余想起了离婚……

　　乙：这倒是个解脱的办法。

　　甲：解脱不了！

　　乙：不是“结婚自愿，离婚自由”吗？

　　甲：谈何容易！人们开始给你讲道理：什么“不要闭着眼睛幻想美好的爱情了，还是睁开眼睛看待现实的婚姻吧！”什么“感觉不到痛苦的爱情，不是真正的爱情”啦等等。

　　乙：“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人们也是出于好心嘛！

　　甲：至于社会舆论，那就更受不了啦——又是个陈世美！喜新厌旧，说不定另有目标了……

　　乙：古人云：“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可弃”嘛！

　　甲：正因为如此，你不得不退却了，只好来个一手硬让一手软吧，分居另过。

　　乙：噢，我又得品尝独居的滋味了。

　　甲：岁月悠悠，时光如流。随着年龄的增长，你扮演着多种角色，经过千锤百炼，你终于弄懂了哲学“存在即差异，差异即矛盾”的命题，同时这也就是人生的命题！

　　乙：噢，我也终于悟出了道理。

　　甲：爱过了，恨过了，甜过了，苦过了，砸过了，补过了……最后也终于想过了：金银财宝，身外之物；功名利禄，过眼云雨；贤妻良母，外星来客；做男做女，不会由你！

　　乙：我还是没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