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里，想起家乡的老院（高立娟）

张垣文学

　　春天，在料峭寒意里，在风吹杨柳中，在一树花开下，在小贩的叫卖声中，到了。
　　刚出芽的，头茬的，新鲜的香椿……
　　这叫声，让我想起了家乡的老院，老院里的香椿树、山楂树、海棠树，以及树下的应季鲜花和满院的时鲜菜蔬，想起了院里父母忙碌的身影，还有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打逗泣哭……
　　说是老院，其实不老。它是福利年代的产物，是父亲单位盖的家属房，分配的，联排单门独院。正房三间，南(小)房两间，门道房一间。因为紧邻单位，便很沾光，虽是平房，但通暖气，还有室内卫生间，这在九十年代初，已属土豪。后来，随着房改政策的出台，按房改价卖给了原住户，父母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
　　自己的房，自己的院，当然要好好规划啦。三间房，以正房中间那间为中线，铺设了一条水泥小路，小路东西建了两个花园，砖砌半米高花墙，留有空隙，便于植物通风，又美观漂亮。上沿用水泥抹平，便是随时可以坐上去休息的搁台(土话)。
　　因父亲是涿鹿人，在老家院里有一棵香椿树，父亲每每回去，总会带回一包奶奶晒干的香椿芽，母亲用它给我们做打卤面，那扑面的香气，便是我们儿时对祖籍、对祖母的第一映像和久久不能忘怀的牵绊。
　　有了自己的院，父亲便想有一棵自己家乡的香椿树。于是乘公差到涿鹿武家沟煤矿拉煤的机会，从老家淘得一棵树苗，栽于自家东花园。每到春天，幼芽初绽，便开始品食它的鲜香。头茬，红红的芽叶饱满，二茬，鲜绿的叶片香浓。不要说我们残忍，连幼芽都不放过。其实万物生长自有癖好，据说香椿树越掰芽越肯长。反正在我们的蚕食下，几年功夫，它已长成参天大树，正房屋顶只在它的半腰。如果不借助工具(自制的长把钩刀)，就休想吃到它的美味啦。
　　随后父亲又在东西花园各种下一棵海棠，一棵山楂，三棵树将小院装点的生机勃勃，充满朝气。每到春天，红而渐翠的椿芽，粉红的海棠花，洁白的山楂花，映衬在蓝天下，引人无限遐思。夏日里，花园的空地儿种满了茄子，西红柿，黄瓜，辣椒。正房窗前是母亲的天地，种了各种鮮花，有卷丹花，荷包牡丹，江西腊(音)，串红，鸡冠花，老来少，放牛花，九月菊……，不胜枚举，一直开到秋末。而我最喜欢的却是小路旁两个花园边上种的豆角。每到豆角爬秧，父亲总提前搭好棚架，那豆蔓便顺着架杆向上爬，浓密的枝叶，紫色的小花，成串的豆角，将小路构筑成一条绿色的长廊，宛如新彊的葡萄园。每到盛夏，一家人特别喜欢在树荫下，长廊里，坐在搁台上吃饭。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豆角熬大瓜，菜汤泡米饭，生咬着西红柿、黄瓜，小葱蘸着酱，……瓜莱都产自小院。烈日浓荫下，不时还有一丝小风吹过，别提多惬意了。
　　转眼秋天到了，果子成熟了。山楂，又名红果，名符其实。海棠，粉里透红，鲜的透亮。树叶渐渐落了，只留一树鲜果。这时节，也是孩子们的最爱，不管男孩女孩皆有爬树的本领，轮着爬上爬下。上树的摘，树下的接，还不忘打逗嬉闹，小小院落好热闹啊!
　　天赐美食要共享，树梢的果实就留给小鸟们吧。小鸟对海棠果情有独钟，从秋到冬，成批的鸟儿光临小院，羽毛艳丽，叫声清翠，听说还有百灵儿，给小院平添了声色。但它们品味了美食，却把便便留在了小院，也给父母添了些许麻烦，转眼成了清洁工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棱。孩子们大了，父母老了。过去是落叶归根，现在是老随少行。儿女都在市里，为方便照顾，父母迁居吧。房子转手前，孩子们(孙辈)说：卖房不卖树啊。这当然是傻话，但对小院，对小院里的花草树木的留恋难舍之情可见一斑。
　　别了，小院。别了，那年，那月，那些事。别了，我的故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