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冬的扉页（龙涛）

张垣文学

　　那年的冬雪似乎来得更汹涌了些。好似上天派来的特种兵部队，冬天还没有露头，那场急不可耐的大雪瞬间把冬季直接推向了高潮。就像一场高雅的交响音乐会，一个开场就足够引得无数观众倾倒，顷刻间被恢弘的音乐毫不保留地浸润了。
　　大雪就像冬季的一个序曲，一本小说的扉页。还没来得及合住凄凉萧瑟的秋尾声，皑皑白雪就欢天喜地地登场了。雪，从来都是冬的宠儿，没有大雪的北方冬天，就像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庭，日子总显得缺乏了生动和天伦之乐。简直就不是一个像样的冬。
　　那场大雪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和大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大人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了一个惊吓式的惊喜。也像恋人之间制造的一个浪漫，而这份浪漫瞬间弥漫了整个城里的宽街窄巷。朋友圈顷刻间霸屏，飘洒的雪花，唯美的画面，憨态的雪人，疯狂的雪仗。铲雪的、扫雪的、踏雪的、拍照的，似乎这一天大雪和每个人都有一场隆重的约会，方式不尽相同，快乐成为主题——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孩童，因大雪的登场而变得欣喜和激动。
　　读冯骥才先生《苦夏》一文，其中一段描述了一个出生在北方，后定居新加坡的人，虽然多年生活在“终年都是夏”的新加坡，但每年冬天都会来北方住上十天半个月，否则一年都会周身不适。好像不经过“冷处理”，他的身体就会发酵。真的是蛮有趣的。
　　上天给了我们一个四季分明的空间，去感受春的和煦，夏的热烈，秋的风韵，冬的凛冽。小的时候，我曾痛恨过冬的严寒，让我在数九寒天的早上磨磨唧唧，妈总是把我们的棉衣在温吞吞的土炉子烤上好一阵子，才能把我们从热被窝里揪出来。只有冬日的白雪才会给灰色的冬天带来明朗的快乐：我会同伙伴们跑到后院，扫出一片地，撒上一把小米，撑起一个细铁丝的网罩，等待无食可觅的小鸟自投罗网。那画面倒是非常像鲁迅先生笔下的闰土捕鸟。
　　随着岁月的叠加，我越发喜欢这片土地的四季分明了。没有四季的变换总显得单调和寡淡;没有四季的分明二十四节气也会变得有些矫情。我们会在冬至时节，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盘热气腾腾晶莹剔透的水饺。否则，一定会被告知小心冻耳朵；我们会在立春时节吃上意味着“翻翻身”的春饼，立夏时节吃碗爽口避暑的面。还有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每一个时节总会有一种或几种非常有讲究的美食，在那样一个时令，伴着传说、故事，感受时节，感受岁月，感受生命，代代传承。
　　而冬天如果不下雪，我们会把孩子的感冒，老人的咳嗽，甚至男人女人的暴脾气等等都怪罪给冬日不下雪的缘故。大家都会抻着脖子等待一场大雪。没有大雪，就像是男大未婚一样，大雪简直就是冬的媳妇。
　　一场大雪洋洋洒洒就那样不期而遇了。在秋季还没来得及全面撤离的时候，在人们还没有准备好迎接她的时候，她就那样铺天盖地热热闹闹地来了，叩开了冬的窗棂，打开了冬的扉页。送来一幅凛冽辽阔的冬的画卷。
　　时至今天，我还是非常怀念那场有个性，有冬日气质的漫天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