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三把雨伞

山城闲人

    我家里有三把雨伞，式样完全一样，只是颜色各异，浅红、浅蓝、浅绿，是那种不需要伸缩的长柄的雨伞，伞面大小适中，是人们常用的普通雨伞而已，谈不上特别，何足挂齿呢？
    这三把雨伞是去年大年三十的那天我带进家的，挂在了衣架上。妻子回家后就看见了，“这是哪儿的三把雨伞？”她的惊叫吵醒了正在睡觉的我，当我睁开惺松的睡眼，妻子正睁着一双惊异的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目光里充斥的全部是怀疑和不解，看着我就好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人干出了意想不到的傻事。我还没有从酣畅的睡意里回过神来，便打了个转身又闭上了眼睛。谁知妻子这下可急了，他竟然搬回了我沉重的身体，“你不会大冬天的买雨伞吧？ ”“买也不会一次买三把吧？”“家里有好几把雨伞呢！”“你是从哪儿弄来的？”她开始急不可待地一股脑抛出了这些问题，盯着我的眼睛都不眨巴一下，好像还有许多疑问快要蹦出来似的。看来女人是藏不住问题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脾气和劲头这回总算领教了。
    看着妻子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我的牛脾气也上来了。“这三把伞可是有故事的，暂时保密！”我不紧不慢地抛出了这句话。妻子猛一抬头，又张开了好问的嘴巴，但这次并没有问出口，看来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大概看着我的模样，她只好知难而退了。看着她一脸沮丧缩回去的兴致，我又转过了身子，我的肩膀上却遭遇了重重的一锤，只不过这点偷袭对我无关大痒，便在心里窃笑起来！
    雨伞的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妻子再也没有过问起这件事，我也似乎忘记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一直到今年夏天的一个雨天，我站在阳台上望着玻璃外边的雨幕发呆，妻子就在这时回家了，我突然发现她打着的竟然是我的这三把雨伞中浅红的那一把。“你怎么用起我的这把伞了？”妻子显然看出了我特别的意外和可惜之情。“怎么就不能用呢？” “是啊，怎么就不能用呢？”我还真无言以对，只是我才意识到，这件事其实深深的植根在了我的心灵之中，并没有任何淡忘。看来是时候该揭晓谜底了。
    晚饭过后，当妻子坐在桌前飞针走线做起十字绣时，我情不自禁地拿过这把普通的雨伞，抚摸着层叠而洁净的伞布，讲起了去年大年三十那天发生的故事——
    那天中午过后，我去街上置办年货，顺便取些钱，以备过年时用，便拿着工资折子来到信用社，我递过折子告诉营业员取上1000元，柜员动作娴熟，操作自如，很快一沓钱和折子就送到了我的手中。我拿着钱离开了柜台，又找到了自动存款机，想把钱存到卡上，用的时候可以随时来取。就在往卡上存钱的时候，我突然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钱比1000元多，我迅速数了几遍，自己竟然拿着2000元钱，就好象变戏法似的，这是怎么回事呢？是不是自己弄错了？还是柜员听错了？我赶快拿出来柜员给我的取款凭条，是1000元，没错！我又打开了手机查看银行的短信回复，也没错，还是1000元……这时，我确信是柜员把2000元当成1000元给我了……我的心竟然突突地跳了起来！怎么办呢？我一时愣在了自动存款机前……
    这是一个意外的惊喜？还是一种久违的运气?是一次人格的考验？还是一番心灵的拷问？……我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什么……
    当我再一次来到柜台前时，那名柜员依然忙乎着，镇定如初，俨然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样。这时我才注意到，她攀着如云的秀发，干净葱茏，白皙的脸庞泛着淡淡的红晕，恬淡专注的神情更显出一种职业女性特有的成熟和魅力，一身蓝色的职业西装素净庄重，凸现出青年女性的笔挺和美丽，而她对每一位顾客热情洋溢、细致周到的服务更给我一种劳动者的自豪与光荣、还有从心底萌生的一份感动……我分明被一种美好的东西所吸引、所感染，我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的转身是必须的、值得的……
    我从容地把事情的情况说了一遍，她半信半疑地看着我，因为惊愕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她要去了我的折子、凭条和她的存条对比了一番，又在电脑上查看了一阵，刚才那白皙的脸庞分明红了许多，“这是怎么搞的”，她自言自语着，朝我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目光里流溢着感激，“谢谢你！”……
    我还了一个微笑——一个真诚、坦然的微笑，接着就把多出来的1000元钱递进了柜台，她收下了，却没有再点钱，她在做这些的时候略显得有些慌乱，刚才的镇定分明被一种东西所搅乱了。当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她又叫住了我，“你等一等，我有个礼物送给你！”这下我的脸立时却红了起来，连忙摆手说，“不要！不要！”“你一定要等一下，就在门口等，我从后门就出来了！”这时，我才意识到银行大厅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我，一种不自在的感觉涌动在我的周身，我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大厅。站在门口，我犹豫了，“是等，还是走呢？”“走吧，人家都那样说了；等吧，多不好意思……”就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她已经从银行的后门出来向我走来了。“这几把伞给你作个纪念吧……”她又接连说了几个谢谢。“你太客气了！”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不，你真是个好人！”她这样说着，激动已溢于言表，目光清澈透亮，我读出了她的真诚与感激。
    ……
    当我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才发现妻子停下了手中的十字绣，深深地沉浸在我的回忆里，片刻，她才回过神来，她依然张了张嘴，神情显得有些怪异，好像要说些什么或者问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终究她要说些什么呢？对于我却成了“千古之谜”！
    在这个利益充斥的社会里，诱惑丛生，纷争累累，行走人世，心路历程，选择转身的勇气总会考验一个人的灵魂……也许，这三把伞不仅仅是一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