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青山的泉音

芳草地

    我对山水总有一段割舍不掉的情缘，望着每一座青山，我都象教徒一样静默地凝视着——天色、山影和流泉，心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另一种可能；尽管人世间总摆脱不了自私、贪欲和狂妄，但山水无言，总让我感受到平常生活中所没有的和谐与宁静。每次的远行我都希望读懂名山胜迹中的大美。站在山岭上，眺望澄碧深远的天空、连绵的群山；走到密林深处，饱吸草木的芬芳，让流泉在耳畔鸣响，哪怕只是惊鸿的一瞥，却让我在大自然中捕捉到生命最辉煌的一瞬。这么多年过去了，牵引我到鼎湖山来的是山上的流泉、森林，还是为寻求一段旧梦？我不能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它们好像早就融和在一起。
    沿着曲折的石阶往山上走。在这逶迤的绿色长廊中穿行，天上飘荡着淡淡的薄云，偶尔会看到一些树梢上涂上了几抹金黄的颜色，这时才惊异地发现南国步入深秋了。飒爽秋风中一排排参天的古木，轻舞着碧绿的枝条。远处的山岭，树林层层叠叠，犹如大海的波浪，由浅渐深，由深而浅，徐缓地向山顶推去。有的绿得发黑，幽深浓密；有的绿得发蓝，澄碧透亮。披了这一身的绿，身心了无杂尘，脚步陡觉轻快。
山是各有各的灵性的。鼎湖山是北回归线上的一道独特风景线，在地球同一纬度上，再没有一个点象这里拥有着这么多植物。鼎湖山水源充足，山高林密，绿意逼人眼目，徒步其间我心愈感宁静和安详。在以往的旅行中，我曾看到过比这更为壮观的景色，但当再次步入这如故的山林，踏上依旧的石级，我的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觉得与大自然渐渐地融和在一起。
    远处的密林，乍远乍近，隐隐约约地送过来一种声音，初以为是一个人在林中伴随着清风用琴声拨弄你的心弦，细一谛听原来是溪水的鸣响。山幽林密，泉隐其中。倏忽间，泉水会在林木疏朗处闪过清亮的一泓，好像一位羞涩的少女，在茂密的枝叶丛里探出头来，向你眨一眨眼睛，让人顿生雀跃之心，待我追上前去，她却悄然跑进林中，抛下一串清朗的笑声；当我怅惘若失之时，她又悄悄跑来，朝我点头微笑，于是我又重整步履，抖擞精神，循声追逐她的芳踪……
    溯源而上，终于那温柔的泉水赫然在目了。一派浅而明净的白练，从苍青的山涧流淌下来，或从石褶皱里喷涌而出；溪流遭遇顽石,回流成旋，咽咽地漫漶而流，泉过平坦舒缓之途，则弹奏出泠泠淙淙的美妙音响。
    溪岸两旁，繁密的枝叶交手勾臂，为这股清流搭起绿色的穹顶。风过树林，经碧绿的枝叶一染，澄澈清冽的溪流愈加鲜活透明了。溪床细沙微石，纤尘不染，水底的树叶纹脉，历历可辨。我站立溪边，望着溪流依傍着岩壁，或飞湍直下，或曲折逶迤。它不断地在溪床岩石间盘旋，如同一位即将离开母亲的游子，在惆怅地频频回首。她是舍不得离开云遮雾掩的森林吗？是啊！“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鼎湖山的森林似乎也珍惜每一滴水珠，不让他们轻易散发，用它来养育自己的枝叶。鼎湖山受着泉水的滋润，更透出一股灵性，山中草木莫不充满了勃勃生机。
要观赏鼎湖山的绿，是要登上天湖去的。
    天湖处在半山，是一个深潭。站在山岭俯瞰天湖，眼前葱郁、壮观的林木，沿着山的曲线，连绵起伏；那真象是海。望着绿森森遮山不见土的树林，浮云投影深潭，我感到深邃的静谧，心中重新唤起了逝去的岁月最美好的东西，恰如那山上补山亭楹联所题：“到此已无尘半点，上来更有碧千寻”。当人走进山林，面对着重山、森林，与这冰凉清澈的溪涧、深潭相对的时候，我看到了自然界最纯粹而又最丰富的一面。此时，我的心恍如那深潭一样平静。置身大自然，山水无言，但它总映照出我的渺小和倥偬。登高怀远，望峰息心。我与山水之间再没有感情上的阻隔，人变得恬静旷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