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指纹

杨占波

在中国北方张家口，峰峦徘徊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街，最华丽的就是风
却有一束更加华丽的思想，在一尊古旧的大铁桥旁
盛开着冷的颜色和热的清容
那是诗歌的姿态，孤傲在旱情严重的枯水河岸
将一笔一划种植在南菜园旁的沙土下
夜间，汗珠泪珠温润地用渗透的方式触摸
那个方方正正的汉字的梦想，正在发芽生根

一个叫指纹的锄耕者，把太阳拧成长条形
用以锤击相依为命的阴影，用最健康的器官：目光
装点深爱的街景，夜和白天以及每一刻光阴过度
都挣扎在诗里，雕凿山城最强健的精神

脊髓灰质炎，承载着一个时期国家的贫弱
从来没有奔跑过，更不曾翩翩起舞
蹒跚而行，在马路三条在堡子里窄巷
一个发达的大脑，疯长着一朵一朵的诗情
随宣化路的火车声，斜斜地传出满面愁容的大境门
同时用细弱的指纹，背书与承诺
一个严肃沉重而又轻灵热情的关于思索的真诚

小书屋经营得很温暖，象午餐肉的盒子
无氧的呼吸，保鲜着压缩的肌体
书香是最重要的味道，尽管阅读的人越来越少
幻灯画工、文印员、售货员、出纳员、勤杂工
这就是力所能及吗
高贵的思想总与低俗的嘴巴结伴而行
甚至牙齿的功能也要简略了
食道疾病在小儿麻痹的躯体上横行
流食！美丽温善写一手美文的春花告诉我
他更多是用一些流食。连帮助消化的唾液都不给分泌的机会
这个诗人残忍到减少咀嚼而仍然歌颂生命

咯血在《诗刊》在《山花》在《长城》在《当代》在《星星》
用一行行建筑之美考问自我肺腑，逼供自我人性

我曾见过那个背影
倾斜的不断有力回正，黄昏中
清水河仍然没有水。从长青路到大铁桥的方向
混淆着一群人，而醒目的一个孤独而精湛的行走
不曾有怨言，哪怕最绝望的仰视
都用竹节的射线，坚硬而锋利地向苍穹穿行
那是个年轻的最强壮的灵魂，被诗歌包裹着
寄往灿烂的天国时的一份厚礼，路上我们彼此崇敬

眼泪和雨，谁能分得清呢
正如清流和血脉，正如那畦埋种笔划的地方
鲜草先与文字吐翠，先于文字枯萎
那些文字边生长边祭奠，还要在没有流水声的河边歌唱

所有的肌肤都是疼痛的，指纹能证明什么
只是一次郑重其实的兑现，是一次往生的伏笔
注定要在此灿烂，泪水和笑意都能证明
崎岖下保持的思想捷径。我们只能脆弱得小心翼翼
风湿的道路，阳光在自己的心底
每一次喷射都不是许愿，而是一次努力耗尽

呵呵，我正读他2005年1月的《亡灵歌》
作这样的自我唱诗，黑暗中看到一种愉悦
可是许多隧道裁剪出的光明，仍然是黑暗的前兆
清水河已经有水了，可能无关湿润
大铁桥没有了出现了许多时尚的桥，也无关坦途
现代化拥挤和瘫痪在这些桥的上下。中学教师的职位
来得晚些，也许不必去讲
比如我，正襟危坐在课桌前默读一丝葱茏
或一片疼痛的欢歌，从指肚散发出的芳香
比露珠还早一个时辰，化开一渍红颜雾光
仿佛讲台上有枝盆景，那些纹理象个斗花充满温情

无论呐喊、讴歌还是低吟、疑问，但丁神曲的沟壑
取决于翅膀，做自己的侠客无须救赎——勇敢而快乐地放飞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