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左

白薇

　　去年腊月的一个傍晚，爱人出差，马桶堵了，望着窗外开始飘落的雪花，我找到了屋漏和连阴雨相加的感觉。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下找到疏通下水的小广告，试着打过去，电话那头却是一个清脆有礼的童音：“爸爸不在家，通马桶？一次20元吧。”随即是短暂的停顿和轻声的交谈，一个洪亮的男声接过电话——孩子的父亲回来了。他自称姓左，让我叫他老左。听了我的地址和报价，他似有踌躇，又很快地答应了。
　　雪花渐渐浓密，路灯昏然欲睡，偶尔驶过的汽车也不再张狂，天地仿佛被这场大雪滤去了杂音。这时门铃响了，是老左！他的鼻子和脸颊都冻得红通通的，咧嘴一笑，像朵大丽花。“雪真大，不敢骑车子，”他说，“不过要是再多下两场就好了，明年就不旱喽。”他小心地在门垫上蹭掉脚上的泥水，提着个干净厚实的工具袋走进卫生间。我听到工具的叮当声和轻轻的口哨，仔细听，是时下流行的《小苹果》。不过几分钟，马桶欢畅地打了个呼哨，通了。老左直起腰，轻吁了一口气，进来时头顶的雪花化成了水珠，两鬓的没化，原来是花白了头发。让他洗洗手，他不肯，说：“洗了手，我走了你们还得洗盆”。接钱的时候他告诉我：“现在通一次马桶定价是30元，我女儿说20，就收20了。”他坚持不肯再收钱，又说：“要是收30，就显得我女儿说话不算数了。”喜欢这个有个性的水管工，拿出招待客人的好烟，他摇摇头说不会。请他吃新买的山竹，他竟有些羞涩的脸红，“我以为是小圆茄子呐，我把它带回去吃可以吗？” 摩挲着那紫色的小圆果子，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温柔怜惜的神情，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到了在家的女儿……交谈间老左的手机响了，好象又有人家出了问题。“都是老顾客，他们就找我！”他匆匆地向我告别，神情间颇有几分自满和自得，像是去做一单大生意。
　　老左走了，望着他风雪里渐渐消失的背影，我知道，我会记住他。不仅是记住他细密的皱纹和皴裂的双手，还有他的笑容，在这个喧嚣和功利的世界里，他那大丽花一样纯朴的笑容是那么干净和珍贵。
　　真希望老左的女儿能看到我的这篇短文，我想告诉她：你有一个多么好的父亲，他珍爱你、尊重你，即使是在风寒雪骤的日子里也为你保存着一份温暖和快乐。孩子，你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