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沧州身边轻轻走过

风涛

1
这块土地
让敦厚压断了神经
把日子炖成一锅一锅咸菜
挂在背阳的屋檐下
长年晾晒
唢呐锁在屋里
夜静时高一句低一句练声
东风醉了
始终用泪眼盯着徐福
和东渡船上的少男少女们
所以好多历史
在这里留下了子孙

2
铁狮子沾满淤泥
用灰尘摩擦着
一边萎缩
一边孤独前行
目光浸满水渍
时而澎湃运河久远的涛声
她抬起脚印
让偌大的海唏嘘不已
海侧立在遥远的边缘
想起了风度和爱情
定时举起一片一片的帆
抚爱每寸相思的土地
四季发白的时刻
催熟一茬又一茬华发

3
还有，很早的时候
那位叫施耐庵的名人
用一部水浒
把沧州泡成了野猪林
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
在这里抬起头来
认真地挑选了一条道路
从山神庙
拐到了梁山
一直诱惑了几个朝代
清朝，在平原呆出了事故
让人轰轰烈烈地赶走了
崔尔庄重温了一下良心
把纪晓岚绑在烟袋上
用一座老院挽留了下来
有人看见
他经常醉卧村口
头枕着四库全书
不断修补那本草堂笔记
他吐一口烟圈
整个沧州都罩起了祥云

4
枣树林相互牵引着
秃了挂念
枯了步子
仍搅乱了一些寂寞
在北风里默颂秋天
金丝小枣还是那样童真
甜蜜地挤在麻布袋里
从每一个缝隙小声祈祷
盼着年来的时候
把一家一户当作树梢
挂满可以咀嚼的红色

5
冬天气喘吁吁跑来
树啊草啊瘦成了诗行
有人读出了天气
有人看到了自己
有人干脆蹲下来
整理整理大片心情
开始挖掘自己埋下的脚印
炊烟看透了所有草木
用一个村庄
劝慰一个村庄
笑声挤出了泪水
让耕牛顶飞了熟悉的麻雀
村庄怔怔地望着我
眼睛放下打水的辘轳
他们
他们没吃过我
一块糖
抽过我一支烟
甚至不知
我藏在档案里的名字
见我还象小时候那样
一声乡音
叫碎了我的乳名

6
今天，我跟着阳光
从沧州身边慢慢走过
从心到梦
都在感觉
一阵又一阵
扑鼻的
扑鼻的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