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北林场散记

冯海燕

       林海四季
       塞北林场的人都知道，寒风料峭的季节驻足百里坝头极目远望，最好穿上草绿色的军大衣，才足以抵挡那曾经穿透了悠长岁月与关隘的塞外风沙。凛冽的寒风携着粗粝的沙尘，从内蒙古高原席卷而来，漫卷着一个季节的荒凉与清冷，幕天席地，吹过山川沟壑，吹过草原湖泊，直至吹皱塞北林场枝枝丫丫。
       林场的冬天，是一个冰封的梦，苍茫中悄然酝酿着一片丰韵葳蕤的林的盛宴。由此可见，并不是所有的苍凉都是为了凝结成一个感动人间的手势，有时，也是为了更好地储藏更为灿烂美好的怒放。因此，塞北林场的冬天，就显得格外粗犷彪悍，就连那在山上林间叽喳的灰色麻雀，似乎也在谈论着关于春天的梦想。于是，林场的冬天就不再寂寞清冷得令人心痛
如生了一场斑驳的病。
       春暖花开时，驻足百里坝头草原天路的起点遥遥举目，片片相连的绿色丛林迎面袭来，榛子松、白杨树、沙棘针……一棵棵、一丛丛，在张垣大地的山头与沟壑，一阵风掠过，激荡起层层叠叠、震撼灵魂的生命力量。就这样，昔日的荒山秃岭，在林场人十四年艰苦奋战中连成一片浩瀚的林海绿洲，成片的深浓浅绿，成片的绿树成荫，构筑起守卫首都碧水蓝天的绿色长城。苍翠的青山在岁月的长河中彰显着生命的葱茏，掬一捧丰盈的绿意随性挥洒，这一片风景如墨的锦绣山川，暮春盛夏，放眼望去，闲看游人如织、鸟语花香，百万亩林海屹立坝头一线，郁郁葱葱，林涛汹塞涌，令人望之不由感慨：苍茫林岫转，络绎涨涛飞。
       秋天是一个丰润的季节，饱满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塞北林场的秋季如同画家笔墨下的调色盘，晕染了赤橙青蓝的色彩，愈加显得热闹多情。由此可见，并不是所有的凋零都充满了忧伤，有些凋落，也是可以如此的绚烂夺目。一层层，一片片，一丛丛。黄的树，青的枝，紫的叶。此起彼伏，浩浩荡荡，秋风掠过，激起阵阵耳语。于是，这里的山与树，就交相辉映出一个丰满如少妇的秋。
       塞北林场，百里坝头，蓦然回望，十四年光阴葳蕤峥嵘。不知是时光漂染了百里坝头，还是百里坝头浸染了岁月的丰韵。昔日黄尘漫漫的风沙口，在十四年铿锵岁月中，变成了一道层林尽染的绿色风景线。于是，张家口的四季不再荒芜苍凉，张家口的山川沟壑有了季节的变化更迭。青山无语，她用静默迎送着春秋四季；绿水闲适，在安逸的流淌中诉说着一段春华秋实的动人故事。
       他们是林场人
       是责任，还是使命？
       是历史的选择，还是命运的际遇？
       是荒山选择了他们，还是他们今生注定要在自己最美好的年华中与这一座座大山沟壑结缘？
       不管怎样，这里有一群年轻的汉子，从春到秋，从夏到冬，将他们如火的青春时光全部交付给这里的大山与沟壑。有辛酸，有艰难，有汗水，也有泪，可从始至终，他们都未曾放弃还家乡一片碧水蓝天的执着与坚定。他们相信，拿出“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劲头，在自己的脚下，在自己的手中，一镐一锹，就必然能够创造出一片绿草如茵、绿树葱茏的如画风景。
       光阴没有辜负这一群男子汉。看，他们的付出，在成荫的绿树与蓝天碧水中得到回报，那一个个挥洒着汗水与艰辛的日子，那段背着太阳与大山前行的岁月，在一个又一个迎风乱舞的绿色春光中得到最为美好的印证。
七月，烈日炎炎，尤其是在没有任何遮挡物的大山上，紫外线辐射格外强烈。这群注定与大山纠葛今生的小伙子们，赤着双臂，穿着胶鞋，就风光︱山清水秀像守护稚嫩的生命般小心翼翼地栽种下凝聚着大家汗水心血与希望的樟子松容器苗。植树的场面是火热的，足以将每一个参与者燃烧。在呈45 度倾斜的山坡上，百余人挥舞着铁锹镐头激烈奋战的场面，有着震撼人类灵魂的力量。烈日下，吆喝声、铁石相击声、偶尔的嬉笑声，还有飞扬的尘土，黑红的脸膛，男人们裸露的肩膀，粗俗的玩笑，加上一棵棵绿莹莹的稚嫩树苗……在这场注定人必胜天的无硝烟战斗中，我们看到的是荡漾的激情与迸发出来的强悍的生命力量，就连脾气倔强、脸色紧绷的老场长李宝金，在这场人与自然的交战中也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深深地被大家感染、感动，甚至还有感激，感激这群小伙子们能够陪着自己这个老头子一起将最美好的韶光华年真心诚意地交付给大山，感激他们能够和自己一起来实现这个造福人类、造福后辈儿孙的绿色梦想。自己从事了半辈子林业工作，自己挚爱着绿树蓝天，超过爱自己的家人。对于家人，更多的，是家人在付出，因为爱；也同样是因为爱，对于树木，更多的，则是自己在付出……这就是我们的老一辈林业人，既然选择了大山与绿树，就注定要放弃很多最为平常但也是最为珍贵的拥有。
       光阴荏苒，时光迢递，岁月匆匆中，老场长李宝金该离开了，离开自己挚爱了半生的绿树与丛林。继任场长王平从老场长李宝金手中接过这一绿色的接力棒，王平继续秉持着“先易后难，先吃肉，后啃骨头”的工作思路前行。但是，“骨头”可是个硬家伙，不是谁都能啃得动，整不好就会被崩掉几颗牙。不过，王平没有被那棱角峥嵘的硬骨头吓倒，面对困难就爬下、就认怂，这不是他的风格。在无数个日夜的操劳中，王平场长带领着大家，在原来的基础上，趟出了一条更为成熟的路子。万全207 国道，清水河上游综合治理工程，创新公司制度……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往事、太多的艰辛、太多的感动，这些年，这些人，这些事，在岁月的长河中激荡着绚丽的浪花，在生命的长路上绽放着夺目的光辉。生命的意义，在开创中怒放，在延续中飞扬。王平场长从接过这支传承绿色的接力棒开始，心中就始终有一个坚定的信念，他坚信，在自己手中，这片绿色一定会传承下去，在漫漫风烟中，在山河岁月间，悠悠延续；他坚信，塞北林场现在的行为举动，必将在后继的光阴中、在张垣大地绵延的群山沟壑里挥洒出自己浓墨重彩的一笔！
       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可坝上林场的秋天，却是个“短命鬼”，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从夏跃到冬。大地封冻的时间一般在10 月20 号左右。正常情况下，封冻前都有一场封冻雨。林场人就在这场封冻雨前积极组织劳动力，采用植苗锨栽植裸根苗来最后完善春夏季的造林工程，做到“封冻雨下一场，落叶松就活一坡”。在立地条件差的阳坡，利用冬储山杏出苗率高的特点，直播造林，成活率一般不会低于90%。就这样，为了追赶那宝贵的雨水，为了将那一份润泽生命的绿意留在大山沟壑，塞北林场务林人，将自己生命中的一年浓缩成三个季节。
       其实，作为一名林业人，对于雨，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可以说简直是既爱又恨。爱，是因为没有雨水，种下的林苗成活不易；恨，则是因为雨水太大，特别是突降的暴雨，山坡很容易形成洪水，辛苦挖的穴，就会被冲垮，栽种的树苗就会被冲走。严重时爆发的山洪还会伤及林场施工人员……可是，就这样，他们迎着风，迎着雨，踩着泥泞，在风雨中傲然前
行。
       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说！几分耕耘，几成收获。就这样，一路风尘跋涉，一路坚定执着，终于有了这一片燕语明媚、春光烂漫的风光无限！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一点儿不错。正是从这时起，樟子松在坝上地区扎根了，而且还被推广到其他林区。
沿着百里坝头一路行来，入目皆苍翠。蜿蜒曲折如丝带、如锦缎、如羊肠的山道，在脚下逶迤延伸。远山如黛，青山绵延，浓荫苍翠。在这葱茏的大山沟壑中，我们必将与塞北林业人一起见证一份绿色崛起的奇迹！
       多少艰辛，多少困苦，多少汗水，多少个日夜。风霜吹皱了眼角，岁月密布在鬓角眉梢。在历史赋予的舞台上，塞北林场人将苍凉挥洒成美丽，用寂寞晕染春秋，在沉默的岁月山河间书写了属于他们的绿色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