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东风海棠笑

月是故乡明

      农历二月，正是海棠花开的季节。

      前些日子，气温突然由暖转冷，院子外的那十株海棠树，虽说含苞欲放，可就是满脸羞涩，迟迟不肯绽开。不期而遇，昨夜吹了一宿的东风，还淅淅沥沥地下着雨，但到了清晨，却是风停雨住，艳阳初照。我推门一看，啊，那十株海棠树中有六株红蕾微微地吐出了花朵，使我惊讶不已，大悦心情！

      一年前，全家人的百般努力，总算告别了简陋的蜗居，搬进了位于城乡结合部的临湖小区。一生奋斗(加为期十年的银行贷款)换来的新居，也算是创了点“家业”，虽不能与那些有钱的大户相比，但自觉比以前住得宽敞些。所喜的是，前门四周有一圈木栅栏围住的小院，面积不到三十平，栅栏外面还有一块平整的土地，面积也不算大，估计有五十来平。妻子开心地说：“这下好了，能接地气啦！有这么一小块地方，下班后也可以活动、活动筋骨，种点无公害的绿色蔬菜，一年四季也可以自给了。吃自家种的，安全放心！”

      农村出来的妇人，三句话总不离本行。开始她这么说说，我还以为是跟我开玩笑的，没想到她那猴儿般的性格，一刻也闲不住。傍晚下班回到家后，她也不先去买菜做饭，而是风风火火地把地翻了一遍，累得浑身是汗，头上直冒热气，满脸通红。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到早市上把蔬菜籽卖了回来，有青菜籽、菠菜籽，还有油麦菜籽，正准备拉开架势动手播种，幸亏被我发现得早，她没能得逞。

      说来也巧，那天早晨我正好去湖边散步，回来看到她正在门前土地上忙活，还说让我帮忙。闻言，我愣住了——小区规定：栅栏外围属于小区居民共有的面积，只能种草、栽花、植树，不能种植蔬菜、放养家禽。妻子兴致勃勃地准备在这儿种播上蔬菜种子，不是明摆着要违反小区规定、侵犯小区居民的共有面积吗？小区物业的孙经理肯定会马上派人找上门来叫停，让我的面子往哪儿搁？为了避免发生这种尴尬，我灵机一动，有了主意，不紧不慢地对她说：“老婆，先不忙撒种子，你进城多年，忘记了蔬菜是怎么种的啦？还是听我这个老农民教你吧：翻好的地要先晒上几天太阳，下足底肥最好是有机肥，然而再翻一遍土，平整好后方才可以播下种子。你这样匆忙把种子撒上去了，长出来的菜也是黄不拉几的，烧出来的味道不纯正，不好吃。”老婆一听这话，觉得也对，是这么个理儿，于是停手作摆。

      过了两天，正好是星期天，应南通的一位朋友之邀，我与妻子一起到了南通市的朋友家里作客。这天气候不错，阳光明媚，空气中虽有轻度雾霾，但能见到蓝蓝的天空、白白的云朵，使人心情好舒畅。午饭后，我们两家人兴致勃勃地去了郊区花木市场，观赏名花异草。市场上的花卉品种繁多，有君子兰、一品红、腊梅、茶花……摆在三层的花架上争奇斗艳，煞是好看。最引吸我眼球的是，那花架上排摆着的十余盆铁杆海棠，刚刚吐露点点猩红，含苞欲放；花架下面还排放着地栽的高杆海棠，尚未吐蕾。我相中了，一下子买了五株高杆海棠和五盆盆栽海棠，还买了几株其它的花木。从花市出来同朋友道别后，我便与妻子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傍晚，我打发妻子去镇上超市买菜走后，乘机在栅栏院墙外翻好的土地上，用铁锨挖了十个深浅不同的土坑，将这些从南通买回来的地栽盆植的海棠树分别栽下，又用双手培好土，每一株浇上一大勺子淋根水。全套工序弄完，我已经是气喘吁吁，独自站立在一旁，抽着烟卷儿欣赏开这海棠树，心中默默地想着：虽说只有十株，可高的、矮的都有，长大后也能称得上是一小片海棠林啦！

      妻子买菜回来了，瞧见栽得整整齐齐的海棠树，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脸的肃然相。其实呀，她平时心里也喜欢家里有几盆花，点缀一下单调的小环境，好让家里显得有些生机。而我这次栽花的目的，可以说是一箭双雕，既避免了妻子要种蔬菜可能与物业管理人员发生的不快，又美化了庭院外围的环境。我瞥见妻子站在我身边默然不语，心中已是了然,但还是十分得意地说：“来春这儿的海棠花开了，将是一片花的海洋。早晚你我站在门前赏花，也是一种别样的乐趣！”不过，我这点儿小聪明，也瞒不过朝夕相处的妻子，对我的诡计，她心里早已清楚，只是不说而已......

      海棠树栽下后，尽管枝桠上挂满了鲜红的蓓蕾，但由于水土不服，几天后蓓蕾就蔫了，没有能够开出花来。令人欣慰的是，十株海棠树都成活了，而且长得很壮实，深绿的叶子直到冬末才泛黄落下。前些日子我看着她冒出了点点红蕾，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她一连几日未能开出花来，我心中有些着急——不要像去年那样不几日花蕾就蔫了？没想到一宿的和风细雨，清晨又风停雨住，在艳阳初照下，她绽放了，而且是六株齐放，还有四株也在探头观望！

      我望着眼前一簇簇红色的花朵，回身进屋叫妻子起来一起观赏，但见：高矮相间的两排海棠树，错落得恰到好处，粗枝劲道，犹如盘龙般缠绕，昂首苍穹；细桠密匝，嫩绿的叶丫里，密密麻麻的红蕾绽开了一片片胭脂色的花朵，沐浴在和煦的春光里，显得无比的端庄芬芳，虽说不如桃花那般秀美，也没有牡丹那样娇艳，却也朴实大方，无媚态妖娆，不娇柔做作，直让人欣喜欲唱！瞧着这喜人的情景,我想：这不正是宋朝词人曹勋笔下的海棠？“东风扬暖,渐是春半,海棠丽烟径。似蜀锦晴展，翠红交映。嫩梢万点胭脂,移西溪、浣花真景．．．．．．”

      我侧目望妻，只见她那泛着红晕的脸庞上，喜悦攀上了眉梢，犹如这海棠挂满了甜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