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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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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8-30 14:25:28 | 只看该作者 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月上树梢,冷风拂面,不知何处吱儿一声口哨,夜空晴朗星星睁了眼细瞧......

  寂静的乡村响起几声闲闲的狗叫,槽头的毛驴忘了嚼料吃惊不小。在村头,大场院高高的谷秸垛上露出林国儿毛头蓬乱的脑袋,那声口哨是他在召集人马。各家的孩子都毛了,撂下饭碗就跑,大人呵斥“干啥去!”。“玩儿去。”“干啥玩去!”“抵炮去——”人跑出去了,声音也跟着出去了。

  抵炮,一种乡下孩子较野蛮的游戏。一个孩子站定是炮身,另一个身量大点儿的孩子从后面抱住他是调炮的,再一个壮实的孩子架起炮身的腿放在自己肩上是炮头,这样一门炮就组成了,当两门炮相遇就冲撞厮杀,如牛羊抵角一般,1981年,是实行联产包责任制后我们村丰收的第一年,那一年我们村第一次吃上了饱饭,不再吃救济第一年有了余粮。吃饱饭的大人们在刚按的明亮电灯下挫着玉米棒子,感谢政策感谢党知足着,而吃饱饭的孩子们一股闲劲没处使,学习又没现在这么紧,只能靠这种方式来宣泄。

  孩子们狼蹿着奔到那大场院里,争先恐后的说俺来了,“还有俺哪!”跑掉了鞋我拎着也赶到了。林国儿一声不响从谷秸垛上溜下来,一脸严肃的瞅着面前的十几个兵丁,那时就是空身穿棉裤,没个裤兜儿,两手插裤腰里也是很有派的,“刚擦黑儿,苟小四儿送来信说,牟里村的那伙儿要来回回咱.......”。没想到我首先引起了他的重视,“林小泽,你个‘哭薄屎’一边去!”三哥在一边搭了腔“俺想甩下他,可他还是跟来了。”我也不示弱,“你再不带我玩儿,我告咱娘去。”“去!”“去!”....... ,在大伙儿一致“拥护”下,这次我又成了“军事观察员”。

  “这次咱们的抵炮方式不变......”林国儿还真是我儿时的偶像,在做战前部署动员,连他爬树撕破的棉裤腿也透着勇猛顽强。“我、明华、新城你仨当炮头,晓东、力军、新军你仨当炮身,勇军、勇力、建军调炮的,其余的你们各自找合适的组炮。记住,先撞他们的弱炮,剩下的硬炮咱们一起上,听见没?”“行——”众人一声应,就这样定下来了。

  不多时,见西北角村庄灯火隐约处来了一队人马,领头的是俺家后邻,牟里村的苟小四儿。那时他的个儿已长开,细长有点驼背如扣一礼帽似汉奸,后面跟着刘小狗子、薄小狗子、王小狗子、刘小河、李大军,还有徐胜利、王春力、韩小水等一帮喽啰。待双方站定,苟小四儿向前一步,“咋玩儿?”“咋玩儿都行!”林国儿大义凛然。苟小四儿和小狗子们咬了一阵耳朵,“先单挑,在混战决胜负。”“你们仗着个儿大欺人,咱们好的和好的抵,孬的和孬的抵。”林国儿还是有老大素质,早看出他们的猫腻儿。苟小四儿他们又咬了阵耳朵,“行,抵不出你们屎来,算你们腚眼儿紧。”说话间,以徐胜利和王春力为炮头的两门喽啰炮已架好,我忽觉头顶一凉,我的三大扇棉帽让三哥给摘了去,倒扣在他头上,只露了鼻子和眼,三哥个儿不高挺敦实,架起力军的腿,后面建军调着炮就冲进场院。

  徐胜利、王春力两门炮从左右方向抵过来。一门炮想牵制住三哥的炮头,另一门炮抵三哥的炮身,这样一下就成了。谁知想法虽好但事与愿违,以徐春利为炮头的那门炮还没抵到三哥呢,徐胜利肩上的炮身猛一蹬,也该着徐胜利劲儿小短练扛不住,扑哧就抢倒在三哥脚下,三哥转身一个狮子反咬,咣一下就把王春力的那门炮抵塌架了。倒在地上的徐胜利吭吭哧哧想哭,被调炮的李大军一把拎起来,“你个死无用,还没抵到你就熊了,我调炮的技术一点儿都没使上,哭啥!”徐胜利只好灰溜溜回归本队,抽泣似漏了的水管细细不绝。这边的一阵哄笑,让那边的牟里村孩子们火冒三丈,“全体架炮——。”呼啦一下各自为战,前面抱腿的抱腿 ,后面抱腰的抱腰 ,看来都是有周密部署安排的,眨眼间双方炮队就架起来了,两军对垒是杀气腾腾。

  “冲——”,两边的炮队就厮杀在一起。

  炮头把炮身的两脚一并拼命往前抵,炮身挺直了拼命往前蹬,调炮的拼命往前拥,还不时给对方下绊子,场面混乱喊声震天,尘土飞扬遮了明月。谁知越战越混,这边,“明华你咋抵我呀!”勇军在厮杀中大喊,“没认出来呀,我想抵刘小狗子唻!”明华正说着,刘小狗子一声不响从斜刺里蹿过来,一炮就把明华的炮给抵窝糊了,调炮的来了个大马趴,炮身来了个倒栽葱,明华拽着炮身的腿来了个嘴啃泥。那边,“李大军,是我!”苟小四儿也叫唤起来.......。后来战争升级,散了的炮架竟围攻对方完整的炮,对方也不示弱,调炮的大孩子不管了炮身的死活,直接就把炮身给扔了,打将起来,随后的炮也解了体加入了短兵相接的战群。只听扑哧,啪嚓,哎喓,妈——,“小子哎你咬我!我让你咬......”,“你咋往我嘴里塞牛粪啊!”“小狗子你下死手啊!”战群中冒起股黄烟,那块土坷垃肯定拍脑袋上了......。我在高高的谷秸垛上兴奋得手舞足蹈,正兴奋着呢,见两个黑影朝这边摸过来,坏了,“军事观察员”也袭击啊。赶紧掏了个窝钻进去,盖上谷秸把自己藏起来,徐胜利和王春力那俩厮摸上来转一圈,差点踩到我愣没发现。俩人就坐下来,徐胜利嘴里还咯嘣响着。

  乡村的孩子是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即是邻村又街前街后的住着,从抵炮演化到群殴,以对方为假想敌,纯粹就是玩乐刺激,打闹累了自然也就分开了。这时唯有勇军和薄小狗子依然扭抱在一起,较着劲儿,不一会儿也分开了,但不恼。再看,一个个如败阵的散兵,有的扣子拽掉了,有的棉裤撕了裆露着白花花的棉絮,有的鼻孔嘴角流血,都大汗淋漓的,那时的孩子就是皮实,跌着碰着不算什么,更不知感冒是怎么回事。那谷秸垛自然就成了战后休整的好去处,已不分本村邻村的,垛上垛下坐着的躺着的都是。

  刘小河问苟小四,“你家今晚吃啥了?”“包皮子饼,麦面儿裹了棒子面儿擀成饼烙熟了,我净揭饼皮儿吃。你家呢?”苟小四儿把手枕在脑后问刘小河。“棒子面儿疙瘩汤。要是这个时候拌个黄瓜,喝碗面条多恣儿!”刘小河说着馋得吧唧嘴,别人的肚子也咕咕叫起来。勇军叼着根谷秸望着渐渐升起的月亮出神,突然他坐起来,“你们说天上的月亮像什么?”“想一个白面火烧!”“像一碗漂着瘦肉的卤子面!”......,人们的回答令勇军站起来“你们说的这些我长大都挣来吃上!”我也脸发热心发慌,呼一下从谷秸窝里钻出来,顶着谷秸叶大喊,“月亮在哪啦?徐胜利偷吃爆米花!”那时的孩子偷吃独食是犯大忌的,那怕一块糖也要在砖上砸碎了分着吃,没有水泊梁山的义气甭想在孩子堆里混。当即就有大孩子照徐胜利屁股上一脚,“让你偷吃!”徐胜利急赤白咧的申辩,“俺没,俺没,真没偷吃!”“你偷吃我听见了”。我据理力争。“刚才抵炮,把俺牙抵下来了.......”哄——,大伙儿笑了,徐胜利又哭了。

  写到这里,快乐中不禁透着酸涩歉意。我村中和邻村的兄弟们现在已长大立业成家,也许他们早已忘了1981年那个冬日寒夜,但他们都没有忘了抵炮的游戏,抵炮精神已融入血液,攻坚克难开拓创造,日子都过的富足兴旺。今年又将是个丰收年,愿你们心想事成更加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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