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与品茶

墙根荠菜

       炎炎夏日，宅于家中，读到梁实秋的散文《雪》，顿觉周身凉爽。先生曰：赏雪，须先肚中不饿。犹如醍醐灌顶，方记起时已过午，早午两餐皆忘矣。起身，家中无可果腹者，遂泡一盏茶，香气氤氲。
       又读及先生烹雪品茗，便向往之。向往的是雪天的意境和品茗之人。《红楼梦》里，贾宝玉品茶栊翠庵一节即十分的有趣，妙玉以旧年蠲来的雨水，配以成窑五彩小盖盅奉茶与贾母，却于宝玉、黛玉、宝钗三人另吃“贴己茶”。冲茶用的水是妙玉五年前从梅花之上收来的雪，埋在地下，等到夏日才开坛了，且不说茶具是晋代王恺珍抑或宋苏轼珍藏的茶杯，单是有三位美人相伴品茗，就足以微醺了。
       喝茶是须讲究雅致的，妙玉云：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想及此，不觉脸红。转念一想，男人本来就是俗物，怎奈轻柔女子那樱桃小口般的优雅？
       雪与茶的完美结合，莫过于读张岱的《湖心亭赏雪》了。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这样的氛围是适合我喜静烦闹的性格。拿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一向是喜爱独行的，旁人有时是不会理解那份独处的清净与自在的。且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湖上影子，惟长堤一痕，湖心亭一点，不啻于国画大师笔下的一幅水墨画。更喜的是：到亭上，有两人铺毡对坐，一童子烧酒炉正沸。“湖中焉得更有此人！”那才是知己相逢的欣喜！其实品茗及读书真的未必有红袖添香为最佳，最要紧的是遇一知己，只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了。
       随行童子道：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于是感叹：不知在炎热的夏日午后，是否有我一样倚床读书而忘食的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