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桃

持烛

       14岁时，我家刚回到农村不久，住在村西的房东老疙瘩两间东房里。记得是麦子将熟的季节。一天中午，我出了院，抬头看见院外的一棵桃树上结满了初染胭脂的桃子，其中一枝被桃压得沉坠下来。我看得嘴馋，四外望了一下，除了赤日高悬，再没什么人。就将背心系在腰带里，也不顾桃毛刺痒，摘下桃子直往背心里装。喀嚓一声，桃枝扯断落了下来。就听院内有人喝道：“谁？”我顿时吓得顺着麦垅飞也似地逃了。

       晚上，我忐忑不安地回来，一夜相安无事。又过了几天，还是风平浪静，我疑惑着终于放下心来。后来才知道，那天我摘桃被房东的儿子傻五看了个一清二楚。当时他就在院外秫秸围扎的厕所里解手。因我正忙着摘桃，他怕惊动我就没有出来。当我扯断桃枝逃跑后，他过去查看，这时，傻五的爹也出来了。他爹厉声问道：“谁干的？”傻五怯怯地说：“爹，是我不小心给拽断的。”后果可想而知，傻五挨了他爹一顿暴打。后来我看到傻五脸上的伤痕，心里很难过，他是为我受过啊。麦收之后，房东让傻五给我家送去了一大盆鲜桃。我看见后，心里更是惭愧得无地自容。

       几十年过后，有一回，我回家乡去看傻五，又提起了这事。我说：“那回我真后悔，不该……”“有这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你忘了？”他摇摇了头，一脸茫然“想不起来，你诌了吧。”“啊，你真忘了！”我不敢相信他竟然记不住这样一件事，是为我遮丑，还是不愿提起呢？这件隐在我心中的耻辱伴随了我这么多年，却被这唯一的当事人忘的一干二净，甚至连我将要道歉的机会都没给，但毕竟至此以后心情放松，完全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