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你

白薇

　　这个城市的10路公交车是环城线，经过几家有名的商场和医院，一个往返要将近两个小时。
　　那天上车，我恰好站到了一对老人身边。老头微胖，坐着，似乎腿脚有些不太灵便。老太太站在他身旁，双手扶住两边的座椅背，微微地弯着腰。我听到老头滔滔的讲解：“这站是赐儿山，这儿要盖大商城啦，地价蹭蹭地涨呐。前面就到第一医院了，瞧这新楼的门脸，多气派……”老头像个尽职的导游，指点着窗外缓缓后退的风景，中间夹杂着夸张的描述，老太太饶有兴致地向外张望，配合地发出啧啧感叹。我不禁微微地笑了――我常常会遇到这样相伴乘车的老人，他们有的购物，有的看病，互相搀扶着上车又下车，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这就是老伴的含义吧。可这时我看到老太太俯下身轻轻地对老头说：“下站该到家了，咱们下吧啊。”老头扬起脸，有些撒娇有些耍赖似地说：“不，咱们再坐一圈！”老太太笑了，象哄着个孩子似地宽容地笑咪咪地说：“好吧好吧，那就再坐一圈吧。”
　　往日颠簸的公交车此刻竟如摇篮般温柔，我的心涌上一阵暖意，这两个老人，原来他们相伴乘车是在作一次环城旅游啊。有人下车了，前面有了空位子，司机示意老太太坐过去，她摇摇头谢了。我知道她不会离开，那样她就听不到老头的讲解了。我仔细端详着这两个衣着朴素洁净的老人，也许是身体原因，也许是经济所困，他们不能参加那些“纯玩团”、“豪华游”，可在这1元1位的公交车上，他们的眼神里分明流露着幸福和满足。
　　想起了我住的小区里收破烂的夫妻俩，他们像蚂蚁似地把小山般的废品搬来又挪走。每天傍晚，他们在那个租来的小院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不是清点物品也不是数钱，而是一起在墙边那巴掌宽的一溜空地上侍弄那些新长出的苗苗。男人精赤着黝黑的脊背松土剪枝，女人端着一瓢水影子似地紧随身后。我问他们种的是菜还是花，那女人答非所问地告诉我：“这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种子。”离开故土，离开亲人，城市里的日子一定漫长又沉重。可是怀里揣着一包老家的种子，一起守候着它们绽开熟悉的花朵，他们呵护的也是对未来的期盼吧。还有小巷拐角那卖煎饼的两口子，男人冬天的时候总是站在外侧收钱、装袋，问他为啥不让女人干这轻巧活，他憨笑着指指那个粗胖的铁炉子：“她腿不好，怕凉。”果然天暖和了我再留意，他和妻子换了位置……
　　这些像尘沙一样普通到卑微的人们，就是我们所说的“贫贱夫妻”吧。也许命运从未向他们展露过笑颜，也许他们一辈子也不会用玫瑰表达爱意。长路漫漫，他们只是紧紧地牵着手，用安静又温暖的眼神告诉彼此：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