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晶

雨中行

晶晶死了,在这个春冬交接的冷雨夜。

下午我回家的时候并不在意，只是独个儿看电视解闷，没想起晶晶来。是爸干活回来发现了,我才知道晶晶不行了。爸说晶晶口吐白沫，全身抽搐不停，不知是不是吃了老鼠药。

我跑到新屋那边，看着晶晶痛苦地呻吟，我的泪不由得涌出眼眶，但我却没能为它做点什么。

晶晶是我前女友秋送给我的宝贝，它不过是一只土狗，但朋友们都说它是我和秋情感的见证，甚至有人说是我们爱的“结晶”——我听到这句话时还不高兴，但当秋断然决然而去晶晶又失去的今天，我才发觉晶晶的重要，才记起它的好来。

三年以前它来的时候，毛茸茸的，缩成了一团，是秋在它还不足一个月就把它送来了——在我的记忆中，它是秋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那时，晶晶叫个不停，像个离开母亲的婴孩，才断奶，想妈妈，想吃的，可我们一家人想尽办法哄它，喂它——没用，它依旧“哭”个不停，直到声嘶力竭；第二天，第三天，精神养足了，它又继续“哭”——直到它感到环境的安全，享受到我们的情意。

有时我一直在想，人类的残忍或许就在于对我们身边亲近的动物的私爱，我们养猫养狗，只为了自己的快乐，但竟让这些弱势的群类“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时，我真觉得，人们自私得可鄙！

我的晶晶却给我们带来了不少的欢乐。

它是一只良善的狗。它从来不咬人，见到陌生人也不吼叫，因此家人说它看不了家，说它没用，没别人家的狗有出息。可是，像别的养狗人家，他们养狗就用一些剩菜残汤来换狗的“凶性”，用此收买“狗心”，让串门逛寨的人止步（除非真有非做不可的事，要不，鬼才敢上他们家的门）。像我们家这样，随时亲朋常来，串门不畏“狗威”不就很好吗？每有客人到来，晶晶都会摇着尾巴歪着头儿望着客人，然后和客人一同进出，有时高兴了还滚几个滚，这样善良可爱的狗儿岂不讨人喜欢？

晶晶给人的快乐平平凡凡。再则就是在我每天回家的时候，它就跑到路口迎接，跟在我身后和我走进家门；或者，我很久没回家，一见我它就在我身边转了又转。晶晶给我的快乐简简单单，却又和谐得得如家中的一份子，能让彼此都感到踏实和满足。所以，当有人问我家的概念时，我会说家就是几个相亲相爱的人，加上一间屋子，一只狗。

晶晶却死了——死得突然。

我不明白是哪样歹毒的人心想谋害我的晶晶。

前几天，听人说某家的狗被人药死来当美餐时，我并不在意，因

为我相信晶晶还有些人缘；我也没对那些专练“打狗棒法”的“馋涎者”怀有警惕，但就因为我的不防备，我的晶晶就丧了命。

我平常从不去猜度别人的心思，既知人心隔肚，又何必枉费精神。我宁愿相信所有的人都是善良的——但就在我有些“轻信”的时候，我的晶晶就真的回不来——我想，在人与人，心与心的交锋中，我们是可以勉强自保，但却保护不了与我们亲近的动物——如我，保护不了我的晶晶——甚至是它的遗体。

晶晶死得凄凉。

它没死时在痛苦挣扎的那一刻，我就在它面前，它就在我的面前全身抽搐，它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复杂的神情，是哀求，是绝望，是不舍……但我竟也认同父亲的话——“它已经没救了，想不了法了。”

我想过找医生，可家人说说不定医生来的时候它就“呜呼”了，我就连一点生的希望也不为它争取；我央求爸用土办法“灌尿”给晶晶，爸勉强做了——可终究无力回天。

“灌尿”——我简直侮辱晶晶做狗的“尊严”。

这一夜，我没敢去看它，因为我怕见它的死相，虽然我相信它死也不肯离开我们，连死也要看我一眼。这夜,我的心跟着悲凉的狗吠一样颤振。在我的印象中，我第一次听见晶晶痛苦而愤怒的狂吼，听见它凄凉无助的叫喊，那是一种垂死的挣扎，是天籁中奇壮的音响，更是不屈的绝唱！

第二天，它躺在柴草堆里——那是它一直住的“家”。听爸说

晶晶叫着从新屋那边跑到狗窝，一会就断了气。

它身体僵硬，侧卧在柴堆里，一身零乱的毛，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它，以后见到的就只是一张皮而已。

我努力劝说家人把晶晶埋了，但他们一致表示这样太可惜，人可以不吃，但可以煮给那头怀了孕的猪吃，这比任何饲料好。为此，我和家人争吵起来，为一只狗，为我的晶晶。但他们最终为省一点饲料钱宰割了晶晶，我连它的遗体也保护不了！

晶晶去了，连它的灵与肉一并。

世人还努力地活着，良善的灵魂可贵得胜过黄金白银，我们却失去了。

我们失去的，我的晶晶——它有！

我的乖乖——晶晶！

秋，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