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罗俊士）

张垣文学

　　盲叔从火车站出来，走出二三里路，突然觉得不对劲。临离家时，儿子告诉他，出火车站绕过地下桥直走四里路再打听，自己只顾直走，忘记绕地下桥那茬了。
　　盲叔喊叫起来：“有人吗？有人吗？”没人应声。怎么没人呢？该不会夜静更深了吧？
　　盲叔站在路边招手，好大会儿，也没有车停下来。他往前走几步，估计到路中心了，住脚站在那儿不动了，像一截树桩。
　　听到有汽车过来，盲叔赶忙招手，车却没停，鸣了两声喇叭就从他身旁擦过去了。不约而同，十几辆车都是擦身而过。有位司机把喇叭声摁成了连珠炮，仿佛一串骂人的脏话。盲叔有些站不稳了。那辆车带起的风真大，像旋风。
　　一辆拖挂车停下来，司机是个粗嗓门，瓮声瓮气地问：“大叔，您怎么啦？”
　　“我要去亲戚家。您能告诉我哪儿是东，哪儿是西吗？弄清了东西，我就知道南北了。”
　　粗嗓门被逗笑了：“大半夜的，即便我告诉您方向，没人牵引，您也摸不到亲戚家，不如打的吧，出租车司机会把您送到亲戚家的。”
　　“我兜里只有五块钱，打不了的。”
　　粗嗓门掏出二十块钱递给他：“这够您打的了。”又说，“您往这边挪挪，让我的车过去。”
　　之后，盲叔再招手时，加上了喊话：“打车！打车！！”
　　有辆黑出租车放慢了速度，待看清是位盲人，司机呸了一口，加大油门开溜了，还硬梆梆地撂下一句话：“妈的！是个瞎子！”
　　“畜生！瞎子是你爹！”盲叔回骂了一句，气得直哆嗦。
　　正恼火之际，他听到了说话声。
　　“喂！危险！快过来！到路边来！”
　　盲叔心里一热，差点流泪。“危险”这两个字，盲叔听过很多次，每次听到，都会有人伸出援手帮助他。
　　盲叔乖乖来到路边，说：“我来市里串亲，没人指路，也打不到车。”
　　那人问：“有您亲戚家的地址吗？”
　　盲叔忙说：“有有有。”就从上衣口袋掏出一片香烟纸，递给了对方。
　　那人借着路灯光看罢纸片，笑着说：“您走反方向了，富源小区在火车站正东。”
　　子时已过，有位姓林的记者在报社加班赶稿子，忙完骑自行车走到一个交叉口，看到了盲叔和牵引他的人，觉得稀奇，灵机一动，当即就做了采访。
　　那人去市中心医院看望刚分娩的女儿和小外孙，从医院回来就快到家时，遇到了盲叔。富源小区就在市中心医院附近，他也得掉头往回返。
　　接受罢采访，那人长抒一口气，对林记者说：“正愁没人送大叔上楼呢，后面的事就由你来做吧。”
    次日，林记者写了篇短文，刊登在《城市晚报》“善行”专栏，题目是：《轮椅送盲人》。短文的尾句是这样写的：送人玫瑰手有余香，给人关爱心有余温，你有吗？

    作者简介：罗俊士，曾用笔名罗箫，1954年出生。1988年成为河北省作协会员。2004年开始写作小说，发表中短篇小说微型小说诗歌散文随笔故事等数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