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将要升起,金灿灿的朝霞放射着迷人的色彩。记忆中故乡的早晨,家家炊烟、户户飘香。走在故乡的街头巷尾,一股裹着炊烟的饭香味扑鼻而来。一家人坐在炕上围着饭桌,开始了一天新的生活。 一缕炊烟便是一段历史,是一股浓浓的乡愁,就像卷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幅历史长卷,就像刻在灵魂深处的一本褪了色的旧书,在记忆与乡情之间我一次一次地翻阅着。一头是暖暖的炊烟,一头却牵着浓浓的乡愁。 故乡的冬天,风大、寒冷。寒风呼呼地刮着,吹得窗棂上的麻纸噗噗地响,父亲迎着风背着筐子到野外把枯草、树叶、残枝、牛马粪搂拣回来放到灶下当柴火烧炕、做饭。每到晚间做饭的时候,灶头的火映红了母亲的脸,也映红了后墙上挂着的一幅幅画儿和画上娃娃的脸,个个红扑扑的活灵活现。母亲在柴火的灰烬里捂上一堆土豆,个把小时就捂熟了,傍晚把一个个土豆掏出来,刮掉烧成黑黑的皮,分给我们每一个人。个个土豆黄橙橙的,既好看又好吃。这一个个黄橙橙的土豆里蕴藏着母亲的智慧,饱含着父亲的辛劳,也裹夹着炊烟里那淡淡的清香。 最温暖的地方却是老屋的热炕头。寒冷的冬天里,放学后常与伙伴们在到野外搂柴拾粪,回到家听到母亲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到炕头上暖一暖”。母亲温暖的话语把我送上暖暖的炕头,我浑身上下是那样的温暖。在外读初、高中时,冬季放假回家坐着毫无遮风避寒设备的敞车,全身哆哆嗦嗦,一进家门首先选择的是暖暖的炕头。盘腿坐在炕上,把双手压在双腿下,暖暖的、略带烫意。再喝上母亲给倒的一碗白开水,浑身热乎乎的,这是我一生中体验到的真正的温暖。冬日里掌灯时分母亲早早地在灶里煨上一筐的柴火,炊烟穿过弯弯曲曲的炕筒钻出烟囱升腾中清冷的上空,锅里的水沸腾着,等着街坊邻居来串门。大伙坐在暖暖的炕上,围着一盏昏暗的油灯坐成一个圈,每个人前面放着一碗白开水。大伙儿聊家常,谈农事,说过去、想未来。男人们叼着烟斗抽着呛人的旱烟,女人们在手掌上戴着套子,中指上戴着顶针一个劲儿地纳着鞋帮、鞋底,手里的针还时不时地在头皮上捋一下。母亲坐在靠锅台的炕边儿上断断续续地用瓢从锅里舀着白开水,一轮一轮地往众人的大碗里加。闲聊虽无明确的主题,却在闲聊中却流露出了乡亲们的追求和梦想。 暖暖的炊烟,裹着母亲饭菜甜美的味道。困难时期,粮食实在是稀缺,分的口粮支撑不了半年就所剩无几了。我们最盼望的是春天的到来,父母打黑稍晚都要出去挖一些野菜,即使是出工劳动在收工回家的时候也要顺便再挖一些野菜回来。特别是雨过天晴后,我和伙伴们上山拾一些地皮菜。地皮菜是一种菌类,雨后经太阳的暴晒很快就长出来了。拣在手里黑黑的、软软的、滑滑的,用它和其它野菜拌在一起做莜面饺子、莜面饨饨的馅或凉拌着吃都很有特色。母亲用各种野菜做成各种各样香喷喷的饭菜,我们吃饭的时候,谁都舍不得掉一点儿,即便是掉了也要拣起来放在碗里。我家屋后住着一位七十多岁老汉,按辈分我们叫他六爷爷,他无儿无女生活更清苦。母亲每当做好后就趁热给老人送过去。 暖暖的炊烟,饱含着浓浓的乡韵。炊烟是一曲动人的歌。这曲歌从古唱到今,唱出了乡亲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顿和艰辛,唱出了乡亲们千百年来古朴生活的节奏和旋律,唱出了乡亲们对幸福生活的向往和亘古不变的执着追求;炊烟也是一首意境蕴长的诗。这首诗是一首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周而复始的历史长河中久诵不衰的诗,是一首祖祖辈辈辛勤劳顿的父老乡亲一日三餐生生不息的诗,是一首“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饱含生活情趣的诗;炊烟又是一幅绚丽的画。这幅画是一幅升腾在朝朝暮暮、冬夏春秋不同时空中色彩古朴的画。是一幅升腾在春暖花开、莺歌燕舞,青山绿水、蓝天白云间色彩斑斓的画。是一幅升腾在秋高气爽、果实累累,白雪皑皑、苍老遒劲中线条凝重的画。这一幅幅画浓淡相宜、动静相间。淡的淡出了流年的时空,浓的是浓浓的乡愁。静的是款款错落的老屋,动的是袅袅升腾的炊烟。这浓浓的乡韵构成了一幅幅典雅古朴的中国画。 时光轮转,似水流年。缕缕炊烟曾经给了我很多很多,一桩桩一件件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许有一天,老屋将被楼房取代,炊烟也将淡出人们的视线。但她永远深埋在我的记忆之中,因为,我是在炊烟的浸泡中长大的,炊烟升起的地方是我永远的故乡,是生我养我的温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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