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夏夜

故乡的云

    故乡是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她珍藏着无数的童趣以及和蔼可亲的邻里间的点滴。我带着一颗未泯的童心和满腔的思念在盛夏时节踏上了故乡的热土。
    路，已不是从前的泥路而是象城里一样的水泥路了。在拜访了邻里之后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风徐徐地吹着并没有感到一丝的凉意,而仅仅是没有白天的暑气那么灼人罢了。月亮在河里拖着长长的尾巴，萤火虫在水面上忽高忽低地飞来窜去的犹如是漫天的繁星撒落在河里。岸边的芦苇在轻轻地摇曳着，似乎是在为我扇来这徐徐的晚风，这风夹带着润润的水气和淡淡的清香轻轻地擦身而过，使人心旷神怡。而芦苇丛中的蝈蝈在放开喉咙此起彼伏尽情地唱着。如同是在高唱着迎宾歌，欢迎我的归来。
    慢慢地我来到了家门前的一座水泥桥，这桥上我度过了欢乐的童年时光。那时，村里为了方便河两岸的人来往，把木桥改建成水泥桥。水泥桥的建成，使我们这些孩子在夏天有了一个活动的场所。白天把它当跳台，晚上把它当床铺。由于当时家家户户住的都是茅草房，地方小兄弟姐妹又多，每到炎热的夏天就热得叫人睡不着觉，而桥上的风要大些，这就无疑是孩子们的乐园。一到晚上我们就把桥面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大人们也都自觉地让位于我们，从不随意地踏上桥面一步。而我们则一字排开横躺在桥面上，任由河面上的风吹散我们身上的署气，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带来的恩赐。
    女孩子们一般都带着一条床单，男孩子们就不同了，除了一把扇子什么都不带。有时在桥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不过瘾，干脆到河里去游泳，把裤衩和扇子往桥上一放，这意思是说：这是我的地盘，你们不能占用，过一会儿我还会回来的。三五个男孩当着女孩的面脱去裤衩，毫不顾忌身旁的女孩，当然女孩子们也毫不在意你那赤裸裸的身体，反倒是有时当你弯下腰脱裤衩时冷不丁的被哪个女孩在你的屁股上一巴掌，男孩子对这一巴掌也毫不在意，显示了男子汉的大度。随之而来的是“咚”、“咚”、“咚”的跳水声，那跳水的动作绝没有跳水运动员的那种优雅，而是双脚往下的那一种，有时也学从上海来度假的孩子的跳水动作，结果是跳起后头朝不了下，倒是肚子先着水，害得我们眼冒金星大吐苦水，从此以后最多也就是站在桥上弯下腰头朝下钻进水里去体验一下上海人那种跳水的乐趣。每当我们在水里玩够之后又重新回到桥上，有时女孩子们把持桥的两头故意不让我们回到桥中央，我们又不能来硬的，也只能重新回到河里去。于是我们把河里的污泥涂在身上爬上岸大叫着：“鬼来啦!”那些女孩子们看到我们自然躲得远远的。倒不是怕鬼，而是怕我们身上的污泥。
    每当夜晚降临，我和姐姐把场地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把方形的饭桌扛到场上等着吃饭。吃完晚饭之后就爬到桌子上纳凉，奶奶有时坐在凳子上有时坐在桌子上在给自己扇风的同时给我扇，而我呢则一边听奶奶讲七仙女和田螺姑娘的故事，一边看着天上的星星在眨巴着眼睛。渐渐地对奶奶的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失去了吸引力，于是就跑到外面去听老先生讲什么【小五义】、【七侠五义】等，那里的人很多，男女老少足有几十个，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的，只有那说书的老先生坐在凳子上有声有色地说书，手上拿着把芭蕉扇，凳子的一端放着个茶杯。每当说到激动之时就站了起来大手一挥双脚一跺，似乎要跟人打架似的，真是绘声绘色、声色俱佳。我记得有一次当他站起来时不小心把茶杯打翻在地，坐在他旁边的人忙不迭地把茶杯拾起又到老先生家里端来一杯，而老先生则全然不顾，因为他是说书的是不屑于这些小节的。
现在早已没有那纳凉的人了，他们都在尽情地享受着高科技带来的凉爽；说书者早已作古，即便在，也不会有人去听，因为年老者以电视来打发时间，年轻人则爬电脑或娱乐或学习，谁还愿意听那老掉牙的古人的故事呢？
    “还没有睡？”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跟我打招呼。这是一位年逾花甲的村妇，她一身的长衣长裤胸前斜挂着一支手电，用一辆电动车载着鱼笼和网袋慢慢地向水边走去。我好奇地问：“你这是做什么？”她告诉我：这笼子是捕鳝鱼的，这网袋是用来捕龙虾的。“你这样一个晚上能捕多少？”“那可没准。多的时候一百四五，少的时候几十块。”“你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这样辛苦，难道你的子女不养你？”“不要说子女了，说到子女一肚子气。儿子今年三十六岁了，才刚刚结婚。他好不容易读了大学，在城里找了个工作，本指望能出人头地，谁想到一连谈了几个对象都没成，现在的人都现实着呢，没有房子谁会跟你结婚？其实想想也不能怪人家姑娘，你连一个窝都没有叫人家住哪儿呢？咬咬牙做了贷款买了一套房子，今年年初才刚刚结婚。明年儿媳妇要生小孩又得花钱，我不这样这儿子的日子怎么过？”“你丈夫呢？”“他到建筑工地去了。”“现在不是农村富裕了吗？”“富是富了，但这是东沟抓鱼甩西沟，一只手进来另一只手出去，总也多不了钱。”“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也该为自己想一想，是享福的时候了。”“先生啊，话是这么说，但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怎么能忍心看着他们受苦呢？”
    我望着她渐渐地远去的背影不知道怎么说好。像她这样年龄的城里人已经在安度晚年了，可她却依然为了儿子的城里生活而不辞劬劳夜以继日地奔波着，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夜，是深沉的孤独的。夏天的夜是闷热的，青蛙蛐蛐们在那里喋喋不休，是在诉说它们的快乐？还是在诉说自己的烦恼或焦虑？但夏天的夜又是短暂的。唯有这月光是朦胧的，朦胧的月光在窥探着人们朦胧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