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

杨占波

1

我在一个长者门前放下三本书
其中一本卷着角
我或者书，都惴惴不安
无法断定他喜欢读
因为我们隔着世
只听他邻居：另一位长者说
他与夫人出去散步了

我知道这正是散步的好时光
他的院子杂乱无章
窗口却极为明净
残阳斜射过来
暖暖的，有些碎
有些悲凉了

虽惴惴不安，然而
放下书，似为一种了却
那些书是我写的
站起来时
不知该去哪里了
哪里究竟在哪里？

2

然后在哪里的讲台上
一个健在的人朗读我的名字
下面有几个人欢呼
有几个人索要我唱
有几个人轻冷地笑着
许多许多人，还有我自己
因为黑，全都看不清

我逃到一个床下
逃到父亲的脚踝之间
翻出各种书
其中一本杂志扉页上夹着一双鞋垫
之后是嵌着金属气质的字文
寥寥几行就没有了

剩下一卷是我写的
被撕扯去一半，找不出完整的一首诗
我背不出自己写过的任何段落
于是看到的终于是残片
我们都在一个残片的世界吗？

在哪里的屋角
这个世界被我翻乱了

3

讲台上还有人引盼着我的声音
有一个人格外催着我

我开始进到哪里时
本是漆黑的
此时通明。而我还是黑的
我已经有站上去的勇气了
尽管手里捏着的全部是残片
那些残片上的字很旧
却有金属的亮光

这些亮光告诉我
此时的通明仍然是黑的

光明只在黑暗中
父亲抖了抖腿没有理睬我
我也无暇整理乱了的床下与床外面的世界
那原本是我精心的堆放
我不知将自己堆放在哪里

真有一个哪里吗
漆黑地
我没有发出声
没有走向讲台
讲台上的人开始选择我的句子
他们要自己诵读
正如我给散步长者放的书
都已是隔世

清晰地记着
放书的门前，有些花草
有些生活的物件
有些晚饭后的闲雅与安静
有些温馨的杂乱无章

4

好吧！黑着吧
只有黑才可以穿越
只有黑才有光亮

只有黑，才有那个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