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情结

殊筠

       从小喜欢喝母亲做的豆粥，其实就是现在人们叫的八宝粥，多是母亲用小米与红豆再加些小麦仁儿以小火熬制而成，那个时候，故乡不产小米，小米多半是坝下生意人运来坝上，母亲用麦子换来的，而红豆也是人们从外地引来的品种，在种植土豆的地里，间种一些，或者在自家的菜园里撒上一把籽。不用刻意管理，它们总是在你不经意间爬满墙头，嫩的时候吃豆角，秋天的时候收果实。把饱满的留做种子，来年结的果实又大又多。奇怪，那时候总爱生吃一些嫩豆角，却没有中过毒,现在想想有些后怕。                                                
       后来，豆角的品种越来越多，但我还是喜欢那种红色的，来城里后，母亲每年都会托人给我捎来一些，想家的时候熬上一锅，加上冰糖，香甜浓郁。或是小火纯上两个小时，做成黏黏的红豆羹，再加上软软的糯米团，红白相间，夏天不失为一款好吃的甜品。而红豆的种子因其坚硬，不易变质，成为人们一年四季离不开的食品。我一直珍藏着不少被我称为“坝上相思豆”的一种豆子，形状扁圆，颜色深红，越磨越亮。
       农村土地承包后，人们开始大面积种植豆类、黍类、谷类作物。种的最多的是豆角、蚕豆、豌豆、黍子与谷子等。我记得黍子与谷子我总是分不清，因为这个没少挨母亲的骂。风调雨顺的日子里，在快要成熟的田垄上，牵着一头牛，带上一本书，坐在满目绿意的地头，一边吃着嫩嫩的豌豆角，一边看书，兴起时还可以写上几句妙语，那份丰收的喜悦无人能及……即使是在欠收年份，我家也能喝上浓香的豆粥，那是因了母亲总珍藏一些豆子，它的坚硬在坝上高原的气候条件下，能存放几年不坏。在物质贫乏的年代，母亲没让我们挨饿的秘密也是豆子的功劳。
       每年腊八这一天，母亲第一个起来，把前一晚浸泡好的豆子、麦仁、花生、红枣等放入铁锅里，我们姊妹几个也早早起来，弟弟去挑水，父亲喂羊和牛（这一天牛羊也不出坡，这或许与天冷有关吧），我替母亲拉风箱，二妹、三妹收拾屋子，全家总动员，齐心为早餐。腊八粥香远，快乐似神仙！
       这一天清晨，全家围坐在土炕上，母亲每人给我们盛一碗，还没喝到口里，那甜甜的味道闻着就醉了。我用勺子喝，而弟弟却端起碗连吹带吸，我半碗没喝完，他一碗早进肚了。母亲一边说慢点慢点，一边笑着用手指敲他的额头：够你喝的，多的是，小心烫着。那时候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五年级就一米六七了。同学们给他个外号叫‘骆驼’，他饭量极其的大，一口气能吃下四个二两的馒头，外加两碗大熬菜。他可比不上‘骆驼’的本事，可以储存食物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他之所以能吃这么多，主要是菜里没有多少油水。
       这么多年，腊八粥的清香一直飘在我的心上，而喜欢喝粥的习惯也一直保持至今。每年腊八这一天，大街小巷飘着诱人的香味，粥铺更是人满为患。庙宇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一碗带着禅意的粥或许能了却人们一种心愿吧！不管是能增寿的‘福寿粥’还是可以保佑平安的‘佛粥’。
       去年住院期间，什么东西也吃不下，唯有那种罐装八宝粥伴随我度过了人生的低谷期。或许是母女连心吧，母亲在第一时间打来电话，我怕母亲担忧，拖着虚弱的身体到走廊接电话，听母亲焦急的寻问，我的泪水止不住流下来，一直到出院，我也没敢告诉母亲实情，只是对她说想喝她做的腊八粥……
       手术那天，女儿陪了我一晚上，麻醉药没有完全消除之前，身体上的各种不适应让我心情坏到极点，女儿小心奕奕地呵护、安慰着我，在我能进食时，买来了我最喜欢喝的桂元八宝粥喂我，那一刻，实然觉得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这话一点不假。而我这件小棉袄却远离母亲身边，任何借口在孝道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
       每年的腊八，我都要盛满含着思念和回忆的粥，慢慢品味着生活，香甜依旧，牵挂依旧。何日能再喝上一碗母亲亲手做的腊八粥，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