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之恋

冯海燕

       一
       下雪的日子，光阴，就显得有些清浅凉薄，连那总是斜斜地倚在窗前的日头，在清凉的雪意中，那暖，也透着一缕淡淡的、浅浅的韵味了。《红楼梦》中的雪，总是透着贵气，环佩珠玉锦簇团花的围绕着，因而那雪，就显得有些闹腾。且《红楼梦》中的男女，喜欢在雪天烧烤、饮酒、吟诗作赋，文人富贵气很重，却少了运动的力量与健美。时光流转，飘落在眼下的雪，尤其是张家口崇礼的雪，隔着百年的光阴，被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染上了跃动的韵律。就像我们拥抱的太平盛世般，在浓俨的季节深处，撒落下一片昌盛的景象。张家口崇礼，这个地处河北省西北部、背倚内蒙古草原、面积为2336.8平方公里的塞外小城，敦厚朴实，善良纯粹，一如这方水土养育的子民，如今因雪际遇，娉聘婷婷地走出群山的环抱，欢呼雀跃着闯进了世人的眼中。“京张联合申办2022年冬季奥运会”！张家口崇礼，在纯洁的冰雪中，窖藏着一个充满了运动与力量的梦想，丰饶充盈，孕育着一场世界性的体育盛会。不由地，心，被一个强大的声音召唤着，我要在崇礼的街头，踏雪歌行！
       有梦想的人，永远都不会被梦想拒绝。就这样，行走在崇礼街头，闯入眼中的，是一个风情摇曳的城镇，清冽的空气染醉了到过这里的每一个行人，就连梦想，也会在这银装素裹中醉出一片酡红。踏雪而行，我感受着那缕来自地域血脉的神秘呼唤，骨子里沸腾着热烈的鲜血，于是，再也按捺不住在这个冬季去滑一次雪的念头。
崇礼的雪，真正令人惊讶啊！还有惊喜！白雪含着微笑，山川衔着梦想，彻底扰乱了行人的思绪，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迎接这扑面而来的雪的气息。也许，走过名山大川、万水千壑的脚步，在踏上崇礼的雪地时，会不禁生出丝丝羞赧吧，是抱愧，为自己对这片土地的迟到。兜头袭来的寒凉雪意，就像那一个个跃动的精灵，在游人的心头弹奏着串串飞旋的音符。不禁令人回悟，这些年，是不是太过匆忙地行走，以致于忘记了停驻脚步回头感受，感受一下季节的轮回与更替，感受一下雪落花谢的舒缓与曼妙！
       爱情，这个美好的词汇 ，若与冰雪联在一起，更显纯粹打动人心。我不知道，冰雪覆盖的滑雪场，是否滋长了爱情的繁茂。但是，一个个青春飞扬的少年，在雪道上舞动着身姿，肆意地享受着冰雪的欢乐，鲜亮的滑雪服，就像怒放在冰天雪地中的花朵，任性地招摇，无所顾忌地盛放着自己的美丽与青春。只有年轻，才可以这样恣肆吧！
我期望着在这洁白的冰雪中发生一些感人的故事。因为，无论多么美好的景致，都只有因了人的出现、因了人的存在，才能够滋生出别样的风景。这样的景致，才显得有了思想，有了灵魂，而不再只是一处单薄的景致。
滑雪的年轻人们清脆的笑声在雪场的天空中张扬，蓝天映着白雪，白雪托着炫舞的青春，青春张扬着生命的力量，在这海拔两千多米的山顶，为那漫天席地的白雪，浓墨重彩地涂上了俨俨的一笔。

       二
       裹挟着一地冰雪，思绪穿越时空的门窗，闯入到儿时那些雪花飞舞的日子。
记忆中的冬雪，总是格外的寒冷，无论怎样厚实的棉衣，都难以抵挡得住寒意的侵袭。但是，每一个下雪的日子，却又是一场孩子们盛装的欢宴。一个火炉，足以盛下所有的热闹与欢快。记得那时，奶奶总会颠着小脚，在炉火中埋下几颗土豆，用煤渣封住火，在火炉上稳一把水壶，再从菜缸里捞出几块腌了一个秋天的咸菜疙瘩，细细地切成丝儿，拿出油壶滴上几滴从坝上买来的地道小磨香油，搁一把碎碎的翠绿的葱花，拌出一碟香喷喷的咸菜，放在碗橱中，等着火炉中的土豆在煤火中软了，熟了，一顿香甜的盛宴就在农家低矮的小屋中盛开成一朵雪莲。而自己，总会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扎着一对牛角辫，巴巴地爬在炕沿上等着土豆熟，那一刻，就连盯着奶奶的眼神儿，都是湿哒哒地带着钩，像一头迷失在雪地中饥饿待哺的小鹿。
现在遥遥想来，那样的日子，隔着三十年的时光，竟然散发着别样的韵致，在岁月人生的深处，妖娆多情地凌乱成一地纷纷的思念。可是，生命是一条单行线，我们谁都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不可能回头去重新牵起那双纹路纵横、布满老茧的粗糙老手，再一起歪歪扭扭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蹒跚的足印。
       奶奶的坟头，深深浅浅地已经狠狠地埋了多少场卧冬雪，我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一年，自己大学刚刚毕业，奔波的身影在都市的街头忙碌了整整一个季节，正准备回家过年的自己，接到父亲打来的仓促电话，“奶奶于凌晨光景没了！”那一刻，穿越了千里空间的父亲的声音，瘦弱成了一弯浅浅淡淡的弦月，我的心在那一刻绞成一团麻线，根本理不出一点思绪。
对奶奶的记忆，仿佛都与冬天、与冬雪有关。站在都市公司的落地大窗前看着街头拥挤的车与被雾霾遮蔽得严严实实的天空，家乡冬日里的那份清寂与湛蓝，在记忆的深处就显得格外丰茂。那时的奶奶，作为一个劳动妇女，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二姨奶奶在的崇礼县城。那时的崇礼县城，在我的记忆中，可真遥远啊！于是，去县城的二姨奶奶家，就成了记忆中的一个盛大节日。作为农民，走亲戚，是要等到农闲时节才可成行的。尽管当时已经农田承包到户了，可是，也正因为是自己家的田地，农民耕作得就更加精细。春种、夏耕、秋收、冬藏，这就是一个农户的四季人生。直到将一年的收成储藏好，奶奶才开始将收获的各种杂粮以及在秋天晒成各种果蔬干儿的制品，大包小包的打点起来，让爷爷赶着自家的马车，摇摇晃晃去遥远的崇礼县城的二姨奶奶家走亲戚。那时的冬天，大雪怎么那么多、那么大啊，白茫茫的，一场接一场地落。爷爷载着身穿大皮袄的奶奶和我，在通往县城的路上悠悠地走着，真慢，慢得好像那条路没有尽头。车后雪地上的车辙，深深地碾在心头，直到几十年后的今天，自己的足迹踏遍了万水千川，却再没有爷爷奶奶那辆马车在冬日雪地上留下的车辙那般凝重的印痕。生命中，有些东西，真的是无法复制的，就像童年，就像童年的记忆，仅只独属于那一段特定的成长光景，也许贫寒，也许窘迫，但是，却在记忆的褶皱中散发着暖暖的温度，足以温暖此后整个成长的人生。

       三
       一声惊叫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滑雪场，摔跤，是一种常态，只是摔倒的姿势缤纷多彩，将热闹与清寒扭结在一起，就有了扎扎实实的生活的热闹味道。
       说起生活的味道，就离不开衣食住行。因此，我看到崇礼县风情独特的建筑一幢幢拔地而起，脸膛赭红的汉子粗门大嗓地叫卖着地域风味的土特产，特别是野蘑菇，一定是家中勤快的婆娘在雨后初秋中上山采摘的，经过一个季节的晾晒，巧手的婆娘用线绳把蘑菇一枚一枚串起来，让男人用电动自行车载到县城卖给外地来滑雪场滑雪的旅人。而且，县城就有专门卖张家口特产莜面窝窝的小饭店，所蘸的汤料，就是羊肉野蘑菇温火慢慢炖出来的，味道鲜美的，连舌尖都要被吞下去了。
       我想，现在的孩童，再也不会像我们儿时那样，在下雪的日子窝在家中火炉旁烤土豆了吧！因为，他们有着更盛大的活动，那就是到崇礼的滑雪场滑雪，趁着正当青春少年，趁着年光正好，用强劲飞旋的雪上运动来作为自己的青春庆典吧。三十多年前我和奶奶、爷爷进县城留在雪地上的那两行扭扭弯弯的车辙，只能镌刻在我的记忆廊道里。越来越多的汽车，盘旋在滑雪场的山路上，同样的弯弯曲曲，但携来的，却是现代化的讯息，就如这飞速发展的时代般，迅速快捷。
       红渐稀，绿渐肥，踏雪寻梦，且歌且行！冰雪崇礼，在漫天的洁白中孕育了一个苍翠欲滴的梦想，在渐渐走来的2022年，飞扬着热烈的、运动的健与美！冬奥会，我们准备好了，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