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那么凌乱（冯海燕）

张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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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心锁站在一片惨烈的夕阳中仰望着山脚下那一溜儿庄严伫立的牌坊，隔着岁月的风雨，她仿佛看到过去那些深深浅浅的日子点点滴滴地落在牌坊上，在婉转地幽怨地讲述着过往一些斑驳的老故事。
　　毕心锁的目光被岁月拉长了，拉得比过去所有的日子都长。
　　画夹上的牌坊也仿佛被毕心锁悠长的目光染上了岁月的尘埃，在素白的纸上发出声声轻叹！
　　是啊，所有的日子都浓稠的如久酿的烈酒般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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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灿烂的少女青春，不知有多少锁在了这座牌坊中。那些阴暗潮湿的岁月，辗转缠绵至今，似乎还在轻哼着昔日摇曳烛光中的一些浅吟低叹。毕心锁的忧伤就如同那些斑驳的日子，点点滴滴的，凝结的都是痛。
　　曾经那个如夸父逐日般追逐梦想的鲜亮少女，而今被宿命的河流搁浅在人生的沙滩。27岁的“高龄”，失恋，失业，京城的一番闯荡，也曾奋力拼搏，也曾低头臣服，无论是对工作，还是对爱情，对生活，可是，所有的迁就、退让，都没能挽留住这一切逝去时凌乱细碎而至的脚步，偌大的京城，最终却容不下毕心锁一点点小小的牵挂与冀盼。一切都被荡涤得干干净净，不落痕迹，真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啊！于是，一个奋发向上的年轻女子的梦想就这样被现实残酷地揉碎了，带着深深的痛与重重的伤，心锁又回到了人生的起点。
　　她固执地认为，在爱情的辞典里，无所谓谁背叛谁，爱与不爱只是一闪念。因此，当心锁上班中途回出租屋拿忘记带的画稿撞见了床上两具雪白纠缠的身体时，她很识大体地退了出来，以便让他们有充裕的时间穿戴齐整收拾利落，生存已经够艰难了，她不想再去剥夺那一点点仅存的做人尊严。
　　七年的时光，从20——27岁，一个女子最美的时光，是一段从花开到花谢的过程，毕心锁是和这个男子一起走过来的。也曾挽着手并肩看日出日落，也曾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细水长流、一起生活，浮浮沉沉，最终烙下的却都是与爱有关的伤和痛！
　　是啊，爱，是一种太虚无太无法把握的存在了。所以，当爱逝去时，留下的也只是浮云落日般空荡荡的一片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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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在细碎中流水般无情地划过轻歌曼舞的青春，心锁的记忆在岁月寂寞的河床上驻足。漂泊的心厌倦了流浪，回家，应该是最好的归宿。可是，毕竟还是太年轻，毕竟还未到最后的落叶归根时，所以，毕心锁的家最终只能是她人生旅程中暂时停驻的一个小站。
　　心锁收拾好画具，山中倦鸟归林，动荡的落日在天际挣扎着彰显最后一抹浓艳，村子里谁家的新媳妇在一片喧嚣的笑闹声中羞答答地开启了自己另一段的人生之门。心锁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了，村子里的女孩不都是这样度过自己的一生吗？如昙花般，一生只盛放一次，一次的盛放与一生的寂寞相抵。可是，就这样，不也是岁月静好地胜过了所有的颠沛流离吗？
　　过去的过去，在那些已然老去的光阴里，哪个女子不是折翼的鸟儿般，顺着命定的轨迹走完自己从娘家到婆家的一生？一切的抗争最终都只能以悲剧的形式落幕。因此，那个被牌坊锁住青春的十七岁少女，在从清末到中华人民共和国21世纪的漫长岁月里定格，所有的兵荒马乱都与她无关，在动荡的人间六月天里，她却能够永远的现世安康！
　　可是，在充满叛逆的青春岁月里，心锁背离了这样的生活轨道，她像一匹暴烈、张扬的小母马，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偏离了熟悉的生活轨道，毫无留恋地踏上了前往大都市的漂泊之旅。从离开的那一刻起，家乡，就淡出为记忆中一张发黄的黑白老照片！对那个被锁在岁月河床上以一种千年不变的姿势定格的家和家乡，她连回忆都很少。心锁是不会在梦里回故乡的，因为她还太年轻，还没到梦回故乡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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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心锁受伤了，漂泊的都市容不下一个外乡人赤裸丑陋的伤口，所以，毕心锁只能回家，带着一个出走者无地自容的耻辱。
　　流浪的鸟儿折断了支撑飞翔的羽翼，落地时的足迹蹒跚凌乱得有些可笑。心锁厌倦了那种逆风飞翔的日子。
　　当年怀揣着一个做画家的美丽梦想迫不及待地逃离家乡那种原始的生活，然后又以飞蛾扑火地义无反顾投入到一份被称为“爱”的情感漩涡中，最终，残酷的现实无情地证明，梦想并不是蒲公英的种子，被风吹到哪里，就可以在哪里落地生根。
　　大学毕业后，本要做画家的心锁被冰冷的命运抛掷在京城一家广告公司的平面设计流水线上，而爱情，则充满了遮遮掩掩的谎言与伤害。越是纯粹的东西越易碎，例如水晶！
　　毕心锁追求的东西太过纯粹，所以在这个物质的社会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力不从心。
　　也许是出走的姿势太过猛烈，从18——27岁，短短的十年时光，心锁却拼尽了一生的力气来走。因此，27岁的毕心锁，身心盛满岁月风雨的沧桑。
　　带着一路的风尘，心锁回到家，她开始向往儿时伙伴们那种嫁一个憨厚的男子、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守一个不大的院子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淳朴生活了。
　　可是，当童年时的玩伴带着自己八、九岁的小孩来看她，就连那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也露着一脸淳朴的憨笑向她介绍自己的婆娘时，心锁知道，岁月是不会停在原地永远地等你，“爱你一万年”，只能是一个美丽动听的传说。家乡的生活，已然很难回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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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锁走了，带着被故乡和家灼伤的另一种痛。人生最终还是，尘归尘，土归土，桥归桥，路归路！凌乱的岁月，缭乱的生活，漂泊是自己今生无法更改的宿命。女人想在那座古老的牌坊中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地锁住自己一生，这也是需要在佛前求五百年的……

　　作者简介：冯海燕，张家口市人，1975年出生，文学硕士。张家口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张家口文学院秘书长，《长城文艺》杂志编辑。创作影视剧评论、文学评论、报告文学、散文等数十万字，分别发表于《光明日报》《中国报告文学》《文学界》《北极光》《太行文学》等，报告文学被收入河北省委宣传部、河北省作协主办的《善行河北》，张家口市政协主办的《张垣骄子》等文集。曾在《张家口晚报•星期八周刊》开设婚姻情感专栏“海燕倾听”；现在《张家口日报》开有婚姻情感专栏“清水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