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白薇

　　故乡的春色总是素净的，过了春分，树梢才渐渐柔软起来，早开的桃花恍若初雪。小长假的第一天，写下购物的清单，我要买些东西，明天去看父亲。
　　新开的超市在市郊，虽然远些，但是东西新鲜，也齐全。先在糕点柜台买了父亲喜欢吃的蛋糕，看到有新出的红豆烧和绿豆烧，想想他没吃过，买了几块，让他尝尝新鲜。熏肉是一定要买的，而且要肥的。父亲不抽烟喝酒，但是喜欢吃肉，要肥的，才解馋。他不相信各种健康食谱养生秘诀，他总是说起他当初在新疆地质队的时候，常常是上顿吃二斤牛肉五个馒头，下一顿被风暴困在山上，只好揪一把沙枣充饥。“那时候我们号称钢铁战士……”我记得父亲的眼中明亮的光，那是他生命中的光辉岁月，可留在我脑海中的却是一片遥远模糊。记不得有多少次，他兴致勃勃地开了头，总是被我们有意无意地打断，他们的热血青春、他们的满怀豪情、那些艰苦卓绝、那些险象环生，在这个姹紫嫣红金碧辉煌的时代面前，真是“很傻很天真”。我也曾想过，能够有一段宽裕的时光，坐下来，面对他，听他从头讲起。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想想。
　　看到有新疆产的特级红枣，很贵，清单上没写，我也买了。一来都说老人吃红枣补血，二来是新疆产的，父亲一定会觉得亲切。
　　牛奶专柜在做五花八门的促销，我没有驻足。从前父亲总是说喝牛奶闹肚子，我不以为然，说他是心理作用。直到他肠道查出了问题，我才明白自己对他的疏慢。买了果汁饮料，买了油炸的花生米，在出口付款时又拿了大块的巧克力，父亲总是喜欢吃高糖重油的食物，过去总是为这个和他争执，现在想想，有什么是绝对不可以的呢，我们要的，不就是老人的欢喜么。
　　这一袋子食品沉甸甸地勒手，我一路走着要换几次手。可是购物清单只完成了一半，我知道离超市不远处的小集市有个固定的摊位。这里有样式精致的中山装，父亲最喜欢穿这种款式的衣服了，于是纯黑的银灰的藏蓝的各买了一套，摊主已经按照单子把其他的物品都装好了，在他的推荐下又买了笔记本电脑和一辆汽车，虽然父亲从前没有接触过这些新鲜事物，可他现在有时间了，万一要是想学呢？结账时看到居然还有苹果手机，我和摊主都笑了，真是与时俱进啊。这些东西不能还价，装了一大袋子，倒是很轻。这样一头重一头轻地走出市场，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一些微凉的点滴落在脸颊，下雨了。为什么每次去看父亲是都会下雨呢，想起那段泥泞的上山路和在微雨里等候的父亲，我要穿的厚一些，让他看到，我现在可是一个知冷知热的听话孩子了。
　　这是小长假的第一天，街上人很多，看得出有许多人是像我一样给亲人买东西的，他们提着鼓鼓的黑色塑胶袋，在喧嚷的店铺间往来梭巡。能够给亲人采买些什么，无论什么时候，心里都该是愉悦和满足的吧。即使是一件最朴素的物品，因为亲情的传递，都有了温暖的光泽。
　　打了车，那些热闹都被隔在外面，路灯橘黄的光芒映出微雨细密的网，这个交织着喧闹与寂冷的春之黄昏啊，车上的交通台在预报天气：“明天清明，阴有小雨，交通台提醒明天到郊区祭扫的市民朋友们避开交通高峰，提倡文明祭祀，注意山林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