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乞丐想到的

王殿君

　　在改革开放以前，乞丐们不少。人口多劳力少的人家，正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时候，人饿得绿黄绿黄的似风耗了的土豆，做父亲的把脸往下一抹，二大爷就成二讨吃了，这得有多么大的勇气，得进行怎样的思想斗争呀！本乡地土，十里八村，拿根讨吃棍，背个面口袋，挨家门进，一天转下来，或多或少，总能吃几顿饱饭。虽说名声不好听，能填饱孩子们的肚子，谁又能说他不是一个好父亲呢!
　　类似于这样单人独马的来讨要还好打发些，实在缺吃的，你就是盛上半碗、少半碗或一把面也可以，就算不给，讨要者也能理解，不会说出个啥。就怕大讨吃子们，他们有男有女一来好几个，有吹拉弹唱的，有说荤道素的，将二人台这地方曲艺演绎得诙谐幽默，酣畅淋漓。在除了狗吠鸡叫有点儿响动的农村，他们的到来不亚于现在的明星演唱会。他们走到谁家都会有男女老少围上一院子，有的蹲在矮墙上，抽颗旱烟，烟雾缭绕间伴着笑声阵阵；还有爬上低矮的土坯房，似乎站得越高就越尽兴，在娱乐了庄户人的同时，也临时赶走了庄户人的寂寞。
　　最叫我难忘的是1975年的一个青黄不接的日子，一帮大讨吃子吱吱哇哇地又来了。我家因人多劳力少，姥姥又病重，娘伺候姥姥也不能下地干活，家中处于随时揭不开锅的状态，吃了上顿没下顿，娘成天提溜个斗秤去借。这大讨吃子不是一星半点儿就可打发走的，你盛不出米挖不出面，看热闹的围了满院子，这会多么尴尬！如果你家不接待，乡亲们就会少看一场戏，这会受到乡亲们的指责和褒贬。娘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我们孩子们想去看热闹，娘不让，她说，只要我们听她的话，讨吃子走了，给我们买糖块儿吃。我们一听能吃上糖块儿，便顺从了娘，然后按她说的藏在了炕沿下，大气不敢出。娘将家门锁上后，藏在了仓房里，当他们吹拉弹唱着连带乡亲们围了一院子的时候，一看碰了个大铁疙瘩，便住了唱，悻悻地喃喃着撤了出去。事后，糖块儿自然泡汤了，哪儿有钱买呀！为此，娘好几天心情不好，也尽量躲着见人，好像欠了谁似的。
　　那时，还经常会有南方人来登门讨要，现在想来，那应该是安徽人吧，一般都是夫妻俩，弹个琵琶，唱着优美的黄梅戏，很凄凄可怜的样子。说他们家乡遭水灾了，房屋和田地全水淹了……这时，娘就会有分给分，有毛给毛，或者给个鸡蛋。要知道，我们除了生病或一些特殊节日能吃上一颗鸡蛋外，平常是不敢想的，一家人的油盐酱醋等日常开销，全靠从鸡屁股里抠呢，真的感谢下蛋鸡陪伴了我们度过的那些个艰难岁月，每一颗鸡蛋在那时圆了我们多少个梦呀！
　　还有一些南方人领着个猴子，挨家挨户让猴子给敬礼，讨要钱或鸡蛋，本来十分拮据的日子，可娘或多或少都会施舍于他们，娘常说，不是日子难熬，咋会伸手向别人讨要哩？！我一直相信此理。当我经历了一些事情后，我才意识到，伸手讨要的不一定都是贫穷的，说不定比施舍者还富有，对于有些人来说，那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罢了。
　　记忆中，娘是太单纯善良了，在那样贫寒的年月，无数次施舍于别人，实在没有时还自责，那是多么低调的无私付出呀！当别人有危难的时候，人人施以爱，积沙成丘，大爱无边，危难中人一定会怀着一颗感恩之心温暖前行……
　　就像我娘一样，用微弱之光也要照亮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