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长江边等你

爱你多深

心仪万里长江第一湾，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不愿遵父母之命西嫁的怒江、澜沧江、金沙江三姐妹向往东方，向往太阳升起的地方，她们相约逃脱后，远行东海。途中遭两位哥哥玉龙和哈巴的强行拦截，两位姐姐不得不转而向南，远走异国他乡。而金沙江则毅然冲破两个哥哥的阻拦，继续东进。她愤然转身之处，就是流传至今的“万里长江第一湾”。

到丽江后，我迫不及待与朋友第一站就选择了去第一湾。在丽江石鼓镇与香格里拉县南部沙松碧村接壤处，我终于目睹了第一湾的芳容。

那份震撼让人过目难忘。在大山之间游走的江水，一百多度的大转身，就像猛然甩脱身上的所有羁绊，朝着向往的目标，奋不顾身朝前进发。那般洒脱，那般决然，面对金沙不管不顾的烈女豪气，我情不自禁脱口赞叹：“金沙女神”，好样的！

“江流到此成逆转，奔入中原壮大观。”成了千古赞叹。

当眼前的一江碧水飘然向东，当“金沙女神”义无反顾向着前方，向着我的祖辈繁衍生息的荆楚大地，向着我生活的江城武汉欣然而至时，心，又不由自主变得沉重起来。

重走长江路时，我翻雪山、过草地，在马尔康一带涉历了许多条冰清玉洁的细小河流，她如同人体内枝枝蔓蔓的毛细血管，最后都汇入了长江。我在河边见到的只有碧绿澄清，我在第一湾也是如此。

将我的亲历与沉重心境勾连起来，缘于一次评稿。一篇《三峡环保人家》文章中的男女主人公，让我很自然地就想到了第一湾，想到了“金沙女神”，面对向我走来的冰清玉洁，碧绿澄清，我该怎样相迎。

没过多久，我特意造访了文章中的主人公，一对年逾半百的老夫妻。他俩终年驾一叶扁舟，出没于三峡河段的数十里水域，打捞顺流而下的塑料瓶和形形色色的漂浮物。为的是不让远道而来的“金沙女神”蒙羞，不让她优美的身姿变得面目全非。

夫妻俩日岀而作，日落而归，与江相伴，一点点清除江上污垢。即使已在城里安居乐业的儿女动员他们离开，他们也不肯远去。守着一方水土，守着一叶扁舟。即使风急浪险，多少次命悬一线，也没有想到放弃。风浪过后，扁舟仍然在江上飘忽，小船上仍然有打捞的垃圾。

他们告诉我，有一次，一堆交织缠绕的杂物一直在江中漩涡中打转。当丈夫使出全身气力快要捞起时，不幸落水，妻子为了拉他，也坠入水中。幸好他们水性一流，才得以幸免溺亡。在他们看来，遇险的事，虽不是家常便饭，但时常会遇到。

我在小船里与他们交谈，他们甚至连姓名都不愿透露。即使后来告诉了我，他们也要求不要提及他们姓甚名谁，我没有理由不尊重他们的请求。男人说：“江边打捞杂物，也不止他们一家”。女人说：“以前江面上杂物很少，现在越来越多。”

我了解到，打捞属个人义务劳动。后来，上面似乎也给过一些补贴，但相较于他们的付出，也许只是些许的补偿，但他们没有计较。不愿告诉姓名，我想：他们共同的名称就是那篇文章说到的——“三峡环保人家”。

幸好，在第一湾我没有投下很想投掷的漂流瓶，不然面对他们，我会心有一份难言的愧疚。那些总也打捞不尽的杂物，正是在好奇或不经意间对“金沙女神”的恣意亵渎。

我感觉把一份盛满诗意的漂流瓶带回江城，既是对女神的尊重，也是净化自我的一种选择。

我在长江边等你。等待的是意念中的“金沙女神”，等待的是意念中的漂流瓶。

有一次，从鄂州乘摆渡船夜过长江，船行至江中，一垂钓归来的男子，可能因“战利品”太沉，将另带的一网兜浮萍抛入江水中，我猜想，此君是想将此带回家中盆养欣赏的。正在巡船的青年迅即手持一根细长竹杆，左旋右转，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将那一网兜浮萍拉回船上。

钓夫悻悻然，青年一言不发。

事后查阅资料，得知浮萍会在水上疯长，不仅污染水质，还会影响航运安全。

又是一次亲历，去年汛期，我在汉口龙王庙釆访，眼见这样一幕：一位男子无意识的将没有喝完的饮料瓶，掷入江中。我旁边一位十几岁的红衣少年，一个猛子砸入水中，捞起饮料瓶，上岸后，他默不作声将饮料瓶投入江岸的垃圾箱，还没等岸边的人反应过来，他已悄然离去。

面对“金沙女神”，面对第一湾慑人心魄的碧绿，面对我采访过和偶遇的人和事，沉重似乎慢慢变得舒缓。有普通的“三峡环保人家”，有持篙青年，有江城红衣少儿，有许许多多知名的或不知名的人戮力同心，我可以理直气壮地对“金沙女神”说：我在长江边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