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把钥匙

不见不散

　　小时候，母亲有一串从不离身的钥匙，母亲用它锁住了家门、箱子、柜子……也锁着她许多的秘密和习惯。那时，在我眼里钥匙是母亲的特权，我想自己有一天能像母亲一样拥有一串钥匙，当一家之主的感觉真好。
　　其实，在那个清贫年代，母亲锁住的不是巨额存款或者银元财宝，而是箱子里的旧衣服、柜子里的旧被单、父母亲的老照片……多少年后母亲去世了，当我用母亲的钥匙打开她的箱柜时，我仅能收藏的只是母亲把它当成宝贝的那串钥匙了。在处理了母亲的遗物之后，我无比酸楚地想起一些陈年老事——母亲用钥匙打开箱柜，从一本发黄的笔记本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夹在里面的几元钱让我上学报名，在我参加学校郊游活动时，母亲又从箱柜翻出几毛钱给我在路上买零食吃。
　　后来我工作了，每月给乡下的母亲汇款都是寄给姐姐转交，因为母亲离镇上的邮局很远。可是姐姐和姐夫为了孩子上大学的经济困难而被迫出外打工时，我就委托姐姐为母亲办了一张在镇上邮局随时可以取款的信用卡，母亲第一次拥有这么一张卡，在她第一次插卡取钱后，激动地打电话给我说，这个卡真神奇，简直就是一把金钥匙！
　　父亲是在十多年前去世的，柔弱母亲突然变得默默无语。在我印象中，母亲善良、精明、坚韧、开朗、自信、从容……从来看不到她有痛苦和绝望的表情，可是父亲的离去，母亲一下像老了很多。有一年在父亲的忌日，母亲找人测字，那人说，让母亲佩带一件刻有母亲生肖图案的金饰物，说这样才能够逢凶化吉。可是母亲却买了18K金的兔生肖钥匙扣——母亲是属鸡的，我总不明白母亲购买的缘由。可是母亲，每天将兔图案的钥匙扣天天带在身上，晚上睡觉时还放在枕边，有时她看着钥匙扣上的图案偷偷流泪……后来我才知道，父亲的属相是属兔的，原来母亲渴望与父亲来生能够白头偕老，死生相悦。刻有兔图案的钥匙扣，是母亲对父亲生死两界的阴阳相随。
　　母亲去世多年了。我想她永远没有锁着的财富、秘密，一生朴素的生存渴望，就是精心照顾父亲和儿女。记得有人说，母亲是每个人营养记忆的一把基因钥匙，在你胃部永远贮存着母亲为你烹制食物的最初记码，比如你百吃不厌的一碟藕片、一碗小米粥、一盆辣椒烧肉……母亲烧制的美味佳肴是你生命中无法忘却的，即使你在暮年想起也会馋涎欲滴——回味母亲烹饪的味道，就是用钥匙打开幸福天窗，也是打开记忆之门对食物最原始也是最美丽的本质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