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源----温泉浴

塞北雪岩

　　曾经有几次，朋友打电话邀我去泡温泉，皆因加班不休息而抱憾。春节放假前，同事组织要去天龙源，问我愿意去否？仔细一想，过年一家人聚在一起，除了成天吃喝也没啥更有意义的活动，便答应前往。
　　初三早晨八点半，我们一行36人在旅行社导游的带领下，目标直奔天龙源。立春虽已过去很多天了，可天气却依然沉浸在冬的寒冷中，车窗的玻璃上结着白色的冰花。腿脚耷拉在座子下面，感觉似有风呼呼的在吹，冷气直往上身窜，顿心中的火气也开始往上窜，于是按捺不住性子我便对导游说：“导游师傅，能不能将暖风给大家开开？”导游一幅很真诚的样子，从前面走到后面来，用手在座子下面认真地试着，嘴里还不停地解释着说：“开开啦，有暖风的，一会儿就暖和了。”听他这么一说，我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默默地等车厢能慢慢地暖起来。可等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依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暖风，车厢里反而更冷了，而车窗玻璃上的冰花此时却变得更加晶莹美丽起来。望着窗玻璃上厚厚的冰花，忽就想起了摄影论坛上，一位大师曾经拍摄的梦幻冰花图来，心里便有些蠢蠢欲动感觉。于是我便到包里去摸相机，而恰在此时，导游站起来似欲对大家要说什么。一看到导游，身体冷的痛苦立时战胜了想拍摄冰花的欲念，我没好气地对他说：“您能不能将暖风给大家开一下，你没看到大家嘴里都呼出白气了吗？”导游不好意思地笑了说：“暖风确实打开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暖和。”听他这么一说我就更气不打一处来了，对他说：“那你到我这里来试试，我到你前面的座上去坐。”导游无奈，只好对我说：“坐在前面不安全，我怕你有危险。”我一边往前走一边对导游说：“呵！既然有危险，哪能让您一个人在前面挡着啊，就让我也感受一回危险的温暖吧。”我一边往前走一边言不由衷地与导游调侃着，脑子里却忽然想起了鲁迅先生笔锋下那皮袍下面的小来……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暖融融的阳光洒在我的身上、脸上，一种惬意的温暖直抵心房。一开始我还饶有兴趣地在用相机抓拍车窗外不断闪现而过的景色，渐渐的瞌睡虫儿就来了，一阵迷糊竟有了要睡去的感觉。忽然心里响起一个声音：“不能睡。”对，不能睡，万一真的危险出现了，也好有个反应啊？我努力振作起精神，侧目望了下司机师傅，只见他稳操着方向盘在专心地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道路，似乎根本就没有在意我在他侧面的活动。
　　到达天龙源时，停车场上的车并没有象导游师傅所说的那样多，大车就更没几辆了。我们跟着导游走进天龙源大厅，买票后便各自进入男女更衣区暂且不说，却说进入温泉浴场后才发现，原来里面已经人患如蚁了。我抻着脖子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我的儿子，因为他被导游带去男宾区换衣服了，我担心他换完衣服后会独自一个人跑出来，这样多的人混在其中可到哪找啊？正在我焦急时，忽然看到了同事杨，她也正在焦急地东张西望，我问她见我儿子没，她告诉我在温泉那边被一个男同事领着呢，我这心才算放进了肚里。
　　赤脚走过硌脚的绿色铺垫儿，看到儿子正与好些人坐在一个水池中，不禁问儿子：“水热吗？”儿子笑笑说：“挺热乎的，跟大澡堂里的一样。”正在这时，广播里传来泳池中将进行人工造浪项目，让进入泳池的人们一定要戴好泳帽，不要进入深水区。孩子们一听有冲浪游戏，便纷纷嚷着要去，我们几个大人便带了孩子们向造浪池而去。
　　踩在让人难以行走的人造鹅卵石上，我和孩子小心翼翼地踏上池边，还未及站稳便被一排翻涌而来的浪冲得坐在了池沿儿上。孩子们则如一条条小鱼儿般，在一起一伏的大浪间跳跃着、欢笑着向前冲去。看着高高涌起的波浪，我心里有些着急，眼睛直勾勾的盯住儿子，脚下蹒跚并很吃力地冲到儿子身边一把将他薅住：“不许再往前了，要是呛了水怎么办？”儿子不理我的茬儿，继续在随着波浪跳跃着，只是未敢挣脱我紧抓着他的手了。
　　人工造浪停止后，孩子们便不愿离开泳池了，他们在一起嬉戏着互相打水玩，儿子还信心十足地自己学起了游泳，其实也不是什么游泳，只不过是在水中瞎扑腾罢了。池中的水很浅，浅的地方也只没过了我的膝盖，所以就不再担心儿子会淹着，把他交给了一个我们同来的男同事，我便与女伴准备去泡温泉去。因为大老远的来了就是想感受下泡温泉浴的感觉，若只为陪儿子在水中瞎折腾戏水，那实在是对这次游资的一个巨大浪费。　　我们走到一个比较大的温泉池边，我看到岑次的石壁上有两条水龙象高压水枪一样直射而下泻落在池中，池子的中央有几个人正站在水柱之下，拱背低头的承受水柱的击打。我不明白这是种怎样的按摩享受，出于好奇我也硬挺着钻到了水柱下，结果差点被冲倒。水柱拍打在背上的感觉是又痛又麻又痒，就象被人狠狠地打的几巴掌一样。享受不了这水柱冲击，我只好乖乖地在池边找地方象其他人一样坐在水里。温泉的池边上或仰或卧挤满了各式姿势的人，他们虽然互相并不认识，但却都毫不避讳地离得很近。我仰在温暖舒适的温水中，新奇地东瞅瞅西望望，看人群来来往往川流不息，池中的人象走马灯一样，这个起来走了那个紧接着进来坐下，心里不觉有种怪怪的想法，感觉这里好象是一个悠闲的集贸市场。在我的右侧一米多的地方，有三个外国人面对面在水中蹲着，他们挨得很近，热烈地在讨论着什么，似乎根本不是来放松地享受温泉浴的。三个外国人中两男一女，那女的长得很特别，尤其当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侧有条肌肉抽搐地颤抖着，我有点不敢看她。外国人讨论的话题结束了似乎也就泡够了，他们谁也不再说话默默站起来走了。几个老年人迅速在刚才老外们蹲过的地方坐了下来。他们穿着大大的裤衩，浑身的皮肤象桔子皮一样松驰而颤动着。他们坐进温泉池后，习惯性地开始往肩及后背上撩起水来，一边撩一边不由自主地搓着泥。他们好象是一家子，或许是亲威也不得而知，反正看起来很亲热的样子。他们惬意地坐在水池中，悠闲地抠着脚指甲、脚后跟，愉快地聊着。这时，我的胃中似有些东西开始翻腾起来，忽然就想象到水中似乎正有一些令人恐惧的虫儿向身体的每一处皮肤游来，我赶紧站了起来，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几个快乐搓澡的老人。
　　走到最里面的温泉水池，我看旁边立的石碑上刻写的几行字，明白了这是一个保健药池。池子里面同样坐着很多人。我与同事慢慢迈入池中，一边说笑着一边在水池的台阶上坐下。池中的水温明显要比刚才那个温泉池要高很多，我尽量放松地将身体轻轻仰靠在池沿儿边上，用脚将水中的药袋勾了过来玩耍着。忽然我发现，在水中我的两条修长且柔美的双腿却是那样的白，我不禁自恋地欣赏起来。其实一直以来就有很多同事及朋友赞美我的双腿，但到底它有多美，我从来没有走出身体以外去欣赏过它。摄影的朋友们曾不止一次地诱劝我说：“拍人体吧，再不拍老了你就该后悔了。”我却笑而不答，心底里有美滋滋的感觉，得意的笑便会漾在脸上。我心里自己明白，他们的美好建议我是绝对不能采纳的，否则这美腿非毁了我这个人不可。就在我毫不知羞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欣赏自己的美腿时，忽觉身旁慢悠悠地伸进来一条笨拙且臃肿的腿来，我扭头一看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只见她肚子很大且松柔地下垂着，都快挨着大腿了，身上还有一些不知因何而留下的粉红斑痕。老太太坐进温泉后，将水一点点撩在脖子上和肩上，很自然地掏着腋窝，在大腿根处抓挠着。老人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她两只眼睛傲慢地谁也不看，目光冰冷，且似乎永远在望着一个遥远而迷茫的地方。我有些不敢看她，感觉这是一个一张嘴就会发怒的老人。当我再次将头扭向老太太一侧时，忽看到她正从一个盒里拿出一些什么东西塞到的嘴里并大嚼起来，我以为她在偷吃药池边放的什么药，悄悄碰了下同事让她看，她也没弄明白老太太在干什么。我环眼看了看池边不断更替的的人们，悄声对同事说：“这样的温泉多来几次，不得病才怪。”她听后笑了，拉起我准备离开。
　　走出温暖而拥挤的温泉池，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以后可再不去泡温泉了，原来泡温泉竟会是这样的。走进服务间准备去洗澡时，我对服务小姐说：“这里温泉水可太脏了，水污的都看不清水底。”她无奈地笑了笑说，刚才已经有好几个客人对她报怨过了，说有人在池子中抠脚指头，她说这都源于国人的素质太差，没办法。听到她的最后一句话，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晚上九点多钟看完节目出来时，我回头望了眼那闪烁着霓光的三个大字‘天龙源’，心里对自己说，唉！这也就是为了带孩子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