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班

墨写的忧伤mxdys

       很小时候就常听人说“家有二斗糠，不当小孩王”，生在县城的我总为父亲扎在山里头教书而羞于见人，也曾暗暗发誓：将来当啥也不当教书的。
       然而命运跟我开了玩笑——中考前我的第一志愿竟填上了“师范”，原因是当了半辈子多“小孩王”的父亲大道理讲了三麻袋，非让我走他的老路。
       1997年师范毕业，我被发配到父亲曾为之“卖命”几十年的那所学校，真正成了父亲的接班人。后来得知是父亲“出卖”了我，说孩子愿意进山锻炼锻炼，体验生活，这差点把我气死！可木已成舟，只有委屈作罢——而今真的要做山沟沟里的小孩王了。
       进山报到的前一天，父亲微笑着对我说：“当老师，要情愿做知识的奴仆，做学生的知心朋友……”我冷冷地回击：“做知识的奴仆好说，做那些泥手泥脚土坷拉山娃子的知心朋友？我可没那份福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见我在气头上，父亲被迫收住训导。
       谁知上岗后，看到同事们个个都死心塌地地在办公室和教室这两点一线上辛苦奔忙，比蜡烛还蜡烛，我也不由得效仿起来了。尤其听到有人说，谁谁谁的教案、论文获了什么什么奖，谁谁谁教过的学生念了什么什么博士后，我就更是万分羡慕，真盼得将来有一天自己也会得到这样的美赞。
       当“王”两星期后渐渐发觉：孩子们的举动是那般的可爱，孩子的声音是那般的稚嫩，孩子们的心灵是那般的纯真，深夜里批改作业，耳边还回响着孩子们朗读课文的声音、喊我“老师老师”的声音。
       初登讲台那两天，只盼星期天快点到，可后来一到星期天，反觉得少了什么似的，说也真怪，我竟迷上了这一行，天天钻在这孩子堆里还真的出不来：课上为纠正一些常用字的读音跟孩子们认真得不得了，课下和孩子们游戏起来又天真得了不得；原是冲着几个调皮鬼有一肚子的火，可一进教室这火就再也发不起来；有时嗓子痛得直冒烟，可一上讲台全忘了，非来个滔滔不绝一泻千里……
       就这样在孩子们中间钻来钻去，不知不觉三个月没回家了。一天，收到父亲一封信，我想一定是父母惦记我了，拆开一看，此类话语父亲未提半字，信上说：“……40年一晃就过，我真想再教上40年。看，我又在说傻话了……这段时间我整理了点东西，都是小学语文教学中最容易忽视的点滴内容，估计再有3万字就差不多了。等写完，我会尽快寄给你的，想你一定用得着……昨天在市报上看到‘市级优秀教师光荣榜’上有你的名字，我的牙痛病也好多了……我高兴的不是你的荣誉，而是你的努力……”
       看着父亲那亲切而温和的笔迹，我成串的泪珠打湿了信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