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师

韩仰熙1

       大学毕业如同一场玩笑，倏然间叫我从一群学生中脱身而出，站在另一群大学生的面前当了老师，有惊有喜有忧有虑，个中滋味很难说清……
       那时，只觉得胸前的白色校徽换成红色的之后，老师就该是老师学生就该是学生了。尤其是第一次由被考的角色变为监考者时，这师生之别就再明显不过了。考场上，老师自在地站着，而且可以自在地来回走动，学生则必须坐着而且得老老实实，没有理由左顾右盼前后动弹。当然上课也是一样，老师要站出教态，学生要坐得像样，这站与坐尽管简单，但某些人很难跨越这二者之间的区别。
       站着的颇像大树，坐着的就是乘凉人。既然大树应铺下绿荫，那么乘凉者也应该担来浇灌的水呀……这之中似乎有一种可感不可觉的这里提醒了我，于是心头也就莫名奇妙地恐慌——大树绿荫万顷或许还桃李芬芳，可树下的人也可能拿起小刀甚至斧子来锯呀……
       记得有一天，与我同时分配来的小王老师有了麻烦：他宿舍的钥匙孔被火柴杆给堵死了，结结实实一如非常严厉的警告。小王老师见了破口就是大骂。我也随声附和，但心中颇为纳闷。“准是学生干的！”小王几乎不假思索。我立时就气愤起来——大学生了怎么还这样？！但是当下我就有了一份惧懦。之后的每次关门和开门前，我都有些心慌手乱，生怕什么不愉快的事效而仿之。
       事过几天的深夜，小王老师的宿舍门前响起哗哗的声音。他从睡梦中惊醒，猜想又是哪个学生在捣乱。果不其然，当他打开门时，立即就看到了那个捣蛋鬼——正在对着宿舍门撒尿呢，从门外到门里已经湿骚了一地。小王当机立断抓住了他。原来这个学生的足球被小王没收了，所以才三番两次“复仇”。不知为什么，我心中为这没球可踢的学生平添了一种同情，仿佛自己又是一个爱踢球的学生了。于是我又心疼我那几本被老师没收了的非常好看的小说了……但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十分充实而快乐。逐渐地有许多能言善辩的学生与我谈天说地，也有许多祝福的贺卡在九月十日那天躺在我的办公桌上，更有许多的检查递到我面前让我无可奈何。
       那年，当我发现班中有一对学生正热恋时，像被什么烫了一下，如同自己遇到了同样的事。我反复思谋了三四天才鼓足了勇气把他俩找来。
      “你们是在谈……谈朋友吧？”我的脸颊极想呈现出严肃的意味，可嘴角上却挂出一丝微笑。
      “不，我们是在搞对象！”男生冲口而出，似乎是听出了伟人用词的缺处，激动地张扬着。
      “哦哦，搞，搞对象，搞对象，对，对。”我没有料到他的反应如此坚决，忙不迭声地纠正自己的错误，一时间便也忘了本要表达的意思。
      “老师，我们在高中就……”女生是善解人意的，她既含蓄又骄傲，连面庞都在表达——她是非常安全的，她们的一切都是那么让老师放心。因而我没有再说什么。又过了三四天，我把一本自己早已读过的《情爱论》送给他们。当时他们如获至宝地望了我一会儿。到后来他们又把这本书还给了我。还在毕业前夕，给了我一包糖吃。想起来这事倒觉得自己很好笑----直至今天回忆起来都让我摇头不已——感慨时代？想说却说不清楚。
       每次伏案备课完毕，我便开始感觉我的讲台。我似乎能把我所有的学生都感觉得清清楚楚，我似乎也能把我这二十多年的教师生涯感觉得清清楚楚……那种感觉真的如同一棵高如六层楼房的大树，既满足又在不断渴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