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粪的日子

持烛

       回农村头几年，每到冬天，生产队没什么活干，队长就打发我们这些半大小子去拾粪。拾粪这活自由，可早可晚，没有时间限制，拾一百斤挣一个劳动力的分。刚开始还比较好拾。农村养的猪在秋末和冬季都放出来了，用不了半天就能拾满一担，但将到年底时，猪大都被杀了，而拾粪的人却越来越多。

       记得有一次，我转到第六生产队的场边，场房后的木桩上拴了一头荷兰大健牛。它的鼻子上被穿了鼻臼，那犄角又尖又长，在阳光下象刺刀一样泛着白光。啪嗒、啪嗒，它撅起尾巴拉出一大堆粪来。我很高兴，这堆牛粪足能装满一筐。正要拿粪叉去铲，不料这牛一蹄子把我的粪叉踩断，还翻着牛眼发出哈哧声。看到它斜过身来晃着两只犄角一副挑战的样子，我连断了的粪叉也不敢拣，只好远远的躲开了。

       后来，我上了公路。可公路上拾粪的人也不少，没走几步就是一个拾粪的。正应了那句土话：拾粪的比粪还多。常常是一辆马车过去遗下一串马粪。还没等你过去，对面就有人跑过去用手搂到了一堆。我不好意思同人家跑着去抢粪，更不想用手去抓，这样一来，上路半天往往是空筐而归。有时不甘心就到车站或白灰场拣点煤渣焦碳回来。

       有一次，我在公路上正挑着筐转悠，路边一位老大爷气喘吁吁的拦住我。说他哮喘病犯了，求我帮他把一担水挑到北山坡下的机井房里去。我犹豫了一下，一想反正也没拾到粪，老大爷喘得很厉害，就帮他一下吧。于是我把扁担和筐寄存到他刚才接水的公路旁的粉房院里，就一口气地给他挑到了机井房里。这是两间正房，外屋是机井，深不见底，井上木板上放着水泵，老大爷虽然守着井，却不便取水，还得到十多里的公路边粉房去挑。里屋有一副火炕，中间是一个砖头搭的灶台，还有一个黑漆班驳的小柜和几件破旧的日用家具。老大爷赶到后，执意留我进去坐一会儿。交谈中，得知，老大爷姓牛，是新保安民主街人，在这里给村里看机井。牛大爷告诉我，这机井房后有一大堆秫秸杆，每天上午北山庄上的一群牛都要在房后啃秫秸杆，。下午走时遗下好多牛粪。他说着领我去看。果然，牛大爷已经用铁锹铲了一大堆。牛大爷又说，本来我是给村里积的肥，你要是不嫌远，就每天到这里装吧，省得挑着粪筐到处乱找。我一听非常高兴，这下可好了，虽然路远，但毕竟比整天到处东奔西走强多了。

       此后，我每天都到牛大爷住的地方去装粪，还用锹把牛粪垒拍到筐系上，一担足有一百多斤。我也帮牛大爷做些诸如挑水，拌煤的活儿。有时经不住牛大爷再三挽留，也在他那里吃顿饭，两人成了莫逆之交。

        到了第二年春天，地里开始忙。我也去砖厂挖坯子去了。这年冬天队里又派我去了洋河大渠当民工。一直没有再去看望牛大爷。好多年过去了，有时回想往事，我就想起了自己在农村时拾粪的日子，想起了那位看机井房的牛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