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掩重门莲花闲

在水一方

    中国的山名，望文生义，总能摇曳出一片旖旎。譬如说鄱阳县的莲花山，未见其形闻见其声，生生地在心里便绽放出一朵幽莲。
    莲花山是皖赣交界的国家级森林公园，素有“小庐山”之誉称，是历史上著名的观音菩萨道场。从上饶高速出发，乘车约四个小时。经过一番舟车劳顿，我们来到了莲花山脚下。停好车子，我们循着崎岖的山路直奔千年古刹——白云寺。虽说时值秋意浓浓，一路上，我们看到漫山依然是积翠凝绿，笔直的杉树删繁就简直逼云霄，丛林间不时地跌落鸟鸣声，野生的柿子树上挂满了红彤彤的的果实，煞是喜人。莲花山山上的五座秀丽的山峰，像是盛开着莲花花瓣，硕大地延伸在林间。白云寺座落于主峰西侧的一片开阔地，如同莲花的花蕊，散发着透明烛照的光辉。寺庙始建于唐朝贞观年间，距今有一千三百年的历史。我们沿着台阶而上，庙前的一棵红豆杉吸引我们的眼球。高大挺拔的红豆杉历经千年的沧桑，苍翠如昔，宛如殿堂内的金刚，庄严肃穆地守候着寺庙。与红豆杉遥遥相对的是一棵200年的桂花树。金银两棵桂花树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形同夫妻。陪同前行的当地人遗憾地对我们说,现在是深秋，我们错过了桂子开花。每年的初秋，金桂和银桂同时开着繁繁密密的花朵，风起的时候，落下的是满天的花雨，香气袭人。
    走马观花般地参观完寺庙，我们顺着盘山青石小路绕回。一行数人逶迤在林间，路旁的香草野花，垂手可得。古人云：山乃静，有水则活。在莲花山，溪流萦回，山是水之心，水是山之韵。山上流淌着水，水清而浅，发出幽幽的素光，在柔软的细沙间漱流。形状各异的鹅卵石铺在河中，大面积地泛着温暖。水中便是岸上的山，青翠倒映，在暮秋中，显得分外的生动。山，静；水，动，这一静一动，在虚空里袅起一阵梵音，仿若置身仙境。心悬浮在时空上，顿时一片澄净，干净得毫无尘嚣的渣滓。山头一抹淡淡的午后阳光感动着我，我仿佛变得很渺小很卑微，忘掉了所有的牵绊与世俗，我不再是一个苛求自己事事做得圆满的人，也不再是一个步履匆匆只为五斗米折腰的现代人。我放空自己的思想，心静得归于尘，归于寂。
    我们来到了山脚下的村庄，村子不大，恰到好处地点缀在群山之中。一色的青砖黛瓦，典型的江南民宅。房子的屋檐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生九子。有的年代或许旧些，从瓦楞间生出一些绿色的藤蔓，悄悄地爬满了矮墙，绽放出时光的碧绿。而门窗洞开，自有一种客随主便的悠然。偶尔遇见一两只小狗，一点都不怕生，摇着尾巴亲切地在我们的裤腿边蹭来蹭去。几个小孩远远地趴在窗棂上，望着我们纯真地嬉笑着。房子是独门独院的，门前屋后都是树木或是菜园地。好客的当地人热情地介绍我们去看一棵200多年的紫薇树，我们欣欣然地跟随他穿梭于民房。紫薇花生长比较缓慢，数百年的紫薇当属奇观了。同去的小菊姐告诉我们，紫薇花在她的老家叫光棍树，没有树皮，而且紫薇花怕痒，只要在树枝上稍微挠挠，树枝就会晃动。我们站在树下，遒劲的枝干，树干裸露在外，果然是光秃秃的。我们笑着在树干上轻轻地挠着，树枝欢快地摇着，吸引来了几个村民。一个穿着干干净净的阿婆指着紫薇花说，这是她家的紫薇，是随她曾祖母陪嫁过来的，至今也算不出到底有几百年了。旁边的阿公纠正她说，这是政府的树，不是我们家里的。我们笑着问他，捐献给政府分了多少钱？老人淡淡地回答我们，没有政府，哪有我们幸福生活的盼头。钱够用就好，知足者常乐。老人话语比较朴实，但是他脸上淡然的样子，却是不动声色地镌刻于我的脑海中。
    走近一家鹅卵石垒砌的房子，我们停下脚步小憩。大小小小的青石，红石，灰石，圆润地重叠着。墙角下码着一排排整齐有序的木柴，鸡在树底下刨着虫，门前的簸箕里晒着米皮，银丝般的米皮安静地躺着，白发苍苍的阿婆埋头利索地干着手里的活。这一切都透着盛世的静谧与安好。我们把摄影机对着阿婆，阿婆咧着嘴笑在我们的镜头里。在莲花山，我们惊奇地发现，在所有抢拍的镜头中，不管是田间干农活的村民，还是门前晒太阳的老人，他们的脸色都漾着气定神闲的微笑，一种从容的味道弥漫在村子的四周。这种从容淡定深深地触动着我，感动着我。
    王维的《鸟鸣涧》中写道：“人闲桂花落。”素心闲了，才能在心里修篱种菊，听得见花开花落的声音。闲，是一种姿态，能驱使着自己解甲归田。它来自于心灵的最深处，是经过长时间的岁月淬炼而成。像秋后的柿子，经历了严霜，红了，也甜了。追捕猎物的猎人永远看不到山的风景，捕鱼的渔人永远看不到海的美丽。人只有历经种种之后放下心中的所思，所念，方可从容地欣赏沿途的风景。正如周国平老师说：“灵魂是一只杯子。如果你用它来盛天上的圣水，你就是一个圣徒。”我想，莲花山人之所以能如此安静地享受时光赠与的淡定与悠闲，怕是在与山水亲密的接触中，早已悟透了人生的本质与真味吧。
    在离开莲花山之际，我对着莲花山深深地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