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朵朵

    不知过了多少个彼岸花谢，我慢慢长出了嘴，我可以说简单的字了。只是，我仍然很丑陋，我满身白花花的赘肉，还有巨大的脚掌和手臂。但是，我不在乎，只要和那白衣飘飘的仙子说一句话，我死都愿意。
    所以，当他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吃力地说：请……让我……追随你。他对我能够说话非常吃惊，然后眯了眯眼睛，我以为他不明白我的意思，于是凑上一步，想要挽住他曾经抱过我的结实的手臂。他吓了一跳，躲开了，只是那么一瞬间，我看见他眼底不耐烦的厌恶。
我傻了。
    他曾经对我温柔过，是否不记得了？
    我再次想要拉住他，他轻轻侧过身子说，你不能离开这里。这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尽管他不喜欢我的碰触。我呆呆地注视着他，看着他笑着走开。看着他头也不回。

    我慢慢明白，哪怕是地狱的鬼，都逃不开人世的世俗。我再也不曾看到他。我知道，他不愿意看见我。
    如果，我美若芳华，如果，我曼妙阿娜。

    我日日期盼，日日失望。如果相信了就要被欺骗，如果希望了就要注定绝望，那我宁可不曾出生。陪伴我的，只有一望无际的彼岸花。
    他是世间一个孤零零的魂魄，因为被所爱的女子杀害，那怨恨凝集成化不开的憎恨，他外表是一个清秀的书生。他终日游荡在奈河水上，一日，他似乎很无聊，看见了我。他看着我那肥硕的躯体，和，忧伤的眼睛。他可能很纳闷，这么丑陋的生物，怎么会有那么忧伤的感情？所以，他和我交谈。最后，他哈哈大笑道：你的仙子叫神笔判官，真有意思，我以为，冥界的鬼魂和我们不一样，不过如此。书生笑嘻嘻地，然后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我站在他的面前，我有身轻如燕的身躯，我有楚楚可怜的媚眼，我有飘舞的秀发。我轻轻跳起来，彼岸花在另一边，红得似火。我跳起来，我的骨仿若燃烧，痛楚，我的脂肪像奈何的水，看似沉寂，实际只要落下去，会烧得什么都不剩。我的发，是我的血化作，那火红的颜色，凝成一片薄纱。他呆住了，他的眼中有了变化，那是深深的爱恋。
    我的仙子，你可知我将骨头一根根拨出来，削尖。你可只我那娇小的脚趾上，已经是森森的白骨。你可知，我那肥硕的躯体被包裹在书生送给我的吸魂衫，在吸食我的魂魄的时候，可以将我那多余的肉体，一点点侵蚀。
    我不知这样是对是错，是否值得。我只想美好一次。原来，我也摆脱不了那世俗的皮囊。我知道，我知道，我是彼岸花所生出的怪物，没有我，彼岸花会一夜枯萎。只是，你没有想到，这么美丽的花，生出来的，是我这样的怪物。
    你没有想到，那是彼岸花千年的愿望。只是想要站起来，看得到。

    我站在他的面前，腾升为一缕青烟。我不奢望他爱上或者记得。
    我是谁？我连世间孤零零的幽魂都不是。可是，我真实。
    我真实地存在过，没有我，这冥界，不会再有如血的彼岸花。再也
    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