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山城闲人 于 2016-9-20 07:59 编辑
一 竹竿万千,双个成竹。 它与她相拥相伴很久了。近来,它发现她与己并非同植同物。 她也有细长之叶,但非鸡爪如“个”;她也有纤细挺拔的腰身,但并不分节次;她凌风之韵也烈,但无空瓮之余音…… 一日,它对她说,咱俩“竹”不成,还成两“个”吧。 二 她哭了。大漠刮起沙尘暴。 沙尘暴埋没了她几十年成长的倩影。她蜕下春装,送给高原的孩子们一把把柳笛儿,朝着南国呜呜哇哇地吹,如送亲乐队留下的新娘泪滴,脆脆地砸在沙砬上。 三 它孤芳自赏,风一样逃到了江南。 它来到扬州那座古典园林,见那白色园墙上写着:秋从夏雨声中入,春在寒梅蕊上寻。月映竹成千个字,霜高梅孕一身花。它想,还相宜,就进去了,但遭了冷遇。 它见园丁的白眼,以为怀疑自身来历和身份。它想证身,就清清朗朗地诵杜甫的“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又诵王维的:“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再诵杨万里的“笋如藤薛争长,竹似夷齐独青。只爱锦绷满地,暗林忽两三茎” …… 园丁愠斥,黄至筠不见,山野之物,必回山野,驱之离园。 四 这时它忆起了九嶷山的潇湘竹,还渺渺地记得娥皇、女英的“潇湘竹雨潇湘泪”。 它搭渔家竹排过洞庭湖。它将左臂挖了七孔,横在唇边吹。 它吹奏孔子的《幽兰操》低婉迂回,屈原的《橘颂》晓畅九曲……当吹奏今台湾音乐人陈明章的《竹枝词》时,渔人便高声地唱起来:“昨冥竹枝枝摇曳,登楼望远,梦啊梦前尘,想起出身已过三十年,茫茫渺渺 毋知心佗位……” 五 歌未了,竹排被浪涛摔上湖岸,它栽倒在沼潭。 它以为自己死了。全身长出一串串雪白的花。“我自不飞花,免撩蜂与蝶”,郑燮早有志恒,我怎么能开花呢? 不,我不是芦苇。宁为青竹死,不作芦苇生。 也许没有机会上九嶷山了! 六 它依稀记着峨眉山坳里“可与南山檀柘相媲美”的同类们。 季竹绿如粉黛,最金竹金花耀眼,罗汉竹大肚凸兀,金镶玉竹镶金嵌玉,毛竹挺拔,金丝竹纤巧,更有那直率的箭竹,深沉的墨竹,灵秀的凤尾竹,还有那巴山箬竹、唐竹、水竹、茶杆竹,它们或粗如臂,或细如丝,或高可参天,或低如小草。葱翠如玉,四时贯一,清秀挺枝,竿劲枝疏,摇风弄雨,含露吞雾,意韵美妙,姿态万千。 我“个”告别了。 七 它这时念起当初的那“个”她。 它似乎看见她已在北方生了一塬的子子孙孙了。 轰轰烈烈的沙柳,狂野地铺向大漠深处。 毛竹难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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