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塞北雪岩

       前一个星期休息没事在家的时候，忽然想起要为夫、儿改善一下伙食，于是便到菜市买了几样蔬菜回来，做了香菇、青椒、茄子三种馅，为他们包起了饺子，虽然一下做了好几种馅，却一点也没有嫌烦嫌累的心情，反而包下这个包下那个倒象是玩的一样。包着包着忽然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她老人家曾不止一次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心不由得酸了。
　　自我能记住事儿起，便记得每年的春节都是我与母亲在忙乎，虽然我并帮不了母亲多少忙，但却喜欢围在母亲身边尽自己所能的干点儿这干点儿那，我做得最出色的工作也就是包饺子了。每次我与母亲包饺子的时候，母亲总会不由自主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妈最爱吃的就是饺子，最爱吃那烫嘴儿烫嘴儿刚出锅儿的饺子，妈要老死以后啊，你啥也别给妈上，只要将那烫嘴儿烫嘴儿的饺子给妈放几个啊，妈就最高兴啦，死了也是笑着的。”每当此时我心里都会非常生气，会很不高兴地噘起嘴“训”母亲：“妈！您咋又没的说啦？怎么总说这些没用的话？！好好的为什么总是说死啊。”每当此时母亲都会含笑而爱怜地望着我说：“傻丫头，妈说的可是心里话，人活着谁还没有个老死的时候？你姥姥活着的时候就总对妈说她最想吃的就是白面了，要妈不论用白面做什么只要是白面的给她放上一点她就最满意的。你姥姥还常对妈讲，说妈的生活比你姥姥强百倍，我想将来我女儿的生活也会比妈强百倍的。”母亲说这话时总是陶醉在无以想象的甜蜜与幸福中。
　　随着女儿的成人长大，我远远地离开了母亲、离开了家，一年难得回去两次，孝敬就更谈不上，唯一记忆里母亲曾叨念过的一些话，却在我已娇儿绕膝的时候才懂得了体味母亲对儿女的那份情肠。
　　我得回趟家了，我得去看看我的父母亲，我得在我的母亲还很健康的时候为她做一顿她喜欢吃的烫嘴儿烫嘴儿的饺子，陪她老人家再说说她记忆里的那些故事、那些笑话。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便一切朝着这个方向筹备着。
　　就要圣诞节了，在平安夜到来之前我请了假，虽然父母亲对外国的这个节日并不会放在心上，但在我心里却总迷信地认为平安象征着喜庆、吉祥，带着这样的心情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在列车的晃荡中我回到了家乡。一切还是那样亲切，城市还是象母亲的面庞一样迎接着我的归来。
　　下得火车在站台上，我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我弟在家吗？”
　　“没有，上班去了。闺女，你好不好？你在哪儿呢？”
　　“我在车站呢妈，想让我弟来接我一下。”
　　“啊？闺女，你回来了啊？我让你爸接你去。”还没等我说话性急的母亲已经在电话那端喊开了：“老头子，我闺女回来了，快接咱闺女去。”母亲喜悦的嗓门一下提高了八度。知道弟弟不在便不愿意让父亲大老远跑出来，我对母亲说不用父亲来接的，我还要上街转转呢，一会儿坐汽车会直接到家门口，让母亲放心，我说一会就回去。在我再三的拒绝下，母亲只好做罢。
　　挂了电话我走出车站去了菜市场，买了些香菜、香菇、蒜黄，又买了些新鲜的猪肉，便坐车回到了家。离老远我就看见了父亲，他高兴地向我走来。老人家精神很好，向我迎来的步子是那样有力，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爸爸！我回来啦！”我天真地喊着，好象又回到了孩提，回到了我屁孩儿时的调皮模样。“哎，回来好，回来好啊，你妈早等不行了，在家直念叨呢。”
　　“妈！我回来啦！”进得大门我便快乐的嚷着。我的喊声惊动了母亲家护院的大黑狗，冲我拼命的叫着，母亲跑出来，手里拿着根棍子，着急地来迎我：“闺女你咋才回来呀？”又一边忙着回头去骂那只狗：“你个不长眼的东西，咋我闺女回来了你都不认得？再咬我闺女想让我打死你！”看着母亲两头急忙的样子我不禁咯咯地笑了，我可爱的母亲啊。
　　母亲拉着我的手，一边走一边端详着：“我闺女就是漂亮，穿着身黑衣服也这样好看，就是太瘦了。”母亲眼里充满了怜爱。
　　“看您妈，您自己的女儿多会舍得说丑啊，呵呵。”我笑着调笑妈妈。
　　进到屋里，母亲望着我提着的大包小包问：“你这都是啥啊？大老远的弄这多东西做啥？你回来看看妈就最开心了，非弄这多东西就是个好啊？”母亲不无疼爱地说着。
　　“妈，明年是您的属相年，我给你买了套大红的内衣，去年不是给您买了套红的厚棉内衣吗？今年我给您买了套单的，可以换着穿。呶，还有两双红袿子，妈您看，这红袿子上还有福字和小狗儿脚下还有小人儿呢。”我开心地在母亲面前调皮着：“妈，我还给您买了根红腰带，这腰带鼻儿上还有颗红玛瑙呢，您看看。还有，我给您与我爸一人买了一条棉裤，是什么带磁疗的，不管它管不管用，现在这几天就穿上吧，可不能留着舍不得穿啊。”我一口气不停要叙说着，心中那积蓄已久，无法表达的对父母亲的思念在淘淘的叙说中得到了舒展。母亲与父亲围在我身边慈爱的笑着开心溢满他们的脸庞：“这棉裤可买好了，你妈正说让我给买棉裤呢，可算买到心里去了。”父亲呵呵地笑着说。
　　“看我闺女，不知道怎样孝敬她的娘好啦。”母亲苍老的脸上满是幸福和腼腆的笑。
　　“妈，我还给你们买了一台多功能粉碎机，可以榨果汁、做豆浆、绞肉馅、麿胡椒面等等，有好多种功能呢，您不是爱吃饺子吗？这回吃馅您可省事方便啦。”
　　“真的啊？”母亲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东西嘴里却在不停地数落我：“你净瞎花钱，看这回又花这么多钱，妈啥也不缺的，怎么总说你就总不听呢？”
　　“我不给您买，您永远也舍不得买的，我还不知道您啊。”
　　“你咋知道我舍不得？我是懒得上街去。”母亲辩驳着。
　　“我今天就给您用它来做馅，让您看一下，以后好方便使用。”
　　“别啊，妈冰箱里有绞好的馅的，只剁菜就行了，不用使它。”
　　“都买来了，咱还不使使它啊，肉和菜我也都买好了。”
　　“家里有肉有菜的，对你说过多少遍了，回家什么也不用买你咋又买了？”母亲总是怕多花我一分钱，不停心疼地叨叨着。
　　“我买的是鲜肉，做馅好吃的，我今天要给您做顿你不常吃的饺子饱饱您的口福。”  
　　母亲与我快乐的合作着，我弄馅，母亲给和面，一会功夫我们娘俩便包上了。我做了两种馅，香菜馅、香菇馅，这两种馅母亲一般不做的，看着我做的馅母亲新鲜与高兴的不得了。父亲在一边看着我与母亲开心地说笑也一边与我聊着：“闺女呀，我不知道你在那么远的地方耳朵烧不烧，反正你妈在这儿啊可是成天念叨你呀。”听父亲这样说我心里不禁暗自好笑，父亲从来都是不迷信的，过去母亲说这些话时他总会在一边讪笑，现在他怎么也这般迷信地絮叨了？母亲在一边接话：“唉，妈老了，没出息不由人啊，经常不由得就会念叨你，想我闺女在那里工作累不累？苦不苦？有人欺负我闺女没？妈天天向老天爷祷告啊，让老天爷保佑我闺女事事都如意，工作也顺心，生活的快乐啊。妈常悄悄对老天爷说，我这辈子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都也享受和经历过了，生死都已无所畏，但我的闺女还小啊，一定要保佑我的闺女，让她幸福的生活，一切都顺利。”默默听着母亲的叙说，我不敢抬眼看母亲也没有说话，因为我知道一张嘴眼泪就再也止不住。
　　“当年你离开家到那个遥远的地方，妈是最没出息的人了，经常会坐车去看你，大概你们宿舍里的同事也都说了吧，看这老婆子没出息的老来看她闺女，可妈现在想起来啊，那时虽是总去看你，可一回也没给我闺女带过点好吃的东西。”母亲说这话时看着父亲，眼睛充满了埋怨，好象在嗔怪父亲当时怎么就不知道提醒她一声。听着母亲的话，我的心被紧紧的揪了一下，痛的无法言语，酸酸的眼泪在胸中冲撞、翻涌。
　　母亲，您可知道吗？在女儿心里，您与父亲的健康长寿就是给我的最珍贵、最重要的礼物，您们已经给我够多够多，若在我的有生之年，您们的音容笑貌都能一直陪伴着我，那我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强忍着眼泪，想让父母亲看到的是我快乐的笑脸而不是因我的流泪感染了母亲的伤心。我努力的压抑着自己情绪，故意扬起调皮的笑脸说：“妈，我在那里非常好，您是个贵人，带给女儿的自然就是富贵之气，您的托佑老天爷总是不敢怠慢及时送到，一点没耽误，一直都保佑着我呢。”父亲听着我的调皮呵呵地笑了。
　　饺子包好了，我把它们包得小小的，皮儿薄薄的，馅鼓鼓的，下锅儿的时候我小心地将它们一个一个地放到水里。
　　饺子熟了，好香啊，我捞起了一个蘸了一点点醋端到母亲脸前：“妈，您尝尝，这个是烫嘴儿的。”
　　母亲一边香甜地吃着一边夸奖着：“嗯，好吃，真香，是个香菜馅的。”
　　我又捞了一个递到母亲面前：“妈，您再尝尝这个，是香菇的，更好吃的。”母亲一口就将这个小饺子放到了嘴里含糊地说着：“嗯，香、香。快别喂妈了，给你爸也捞上，咱们一块坐下来慢慢吃。”
　　我与父母亲一起吃着我精心包出来的饺子，别提有多高兴。父亲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对母亲说：“老刘，今儿这饺子真香。”我不禁高兴的叫起来：“妈妈，您听到了吗？爸爸这个一贯讨厌吃饺子的人，我长这么大可是第一次听他说饺子香啊。”父亲开心地笑了，母亲也笑了。
　　相聚的日子是快乐的，分别的时间却总是来得那么急，我该走了，又要远远地离开父母亲了，父母恋恋不舍地出门送了又送，叮咛了又叮咛，我不停地说着爸爸、妈妈回去吧，说了一遍又一遍。当滚动的车轮将我无情的带走，当我掏电话想给母亲打个电话时才发现衣兜里不知何时母亲已经悄悄地又给我装了几百快钱，我的胸口梗塞了，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的滚下脸庞。
　　母亲啊，儿回家本是想尽一下做女儿的一点小小心意，满足一下自己自私的心理安慰，而母亲您宽厚的胸怀、您的这份疼疼的爱让女儿的心永远都充满甜美的幸福与幽幽感怀，永远无法报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