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花儿在春天 于 2014-11-4 13:55 编辑
美田是一个海洋生物学家,她的丈夫松下则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松下和前妻有一个儿子,叫一郎。虽然是继母,但美田跟一郎相处得很好。 这年夏天,美田带一郎到有明海度假。一郎是一个极限运动爱好者,他很快就迷上了冲浪。他兴奋地打电话给他的朋友们,说有明海真是个好去处。 这天早上,一郎吃过早餐,拿起冲浪板,就往海滩走去。美田叫住他,递给他一条干净的新毛巾,说:“我的小伙子,如果你的那条擦汗毛巾被哪个女孩子看到,可就惨了哦。”一郎看看自己肩上搭的那条已经开始发灰的毛巾,嘿嘿一笑,接了过来。“早点回来,今天的海浪很好,可别玩过了头。”美田冲着继子的背影,高声嘱咐道。 今天的天气真好,海浪有节奏地一波接着一波,将冲浪的人们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一郎越玩越开心,渐渐把海岸救生员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往大海深处游去。就在一个浪头低下来的时候,海岸救生员通过望远镜,瞥见一截黑灰色的背鳍出现在海中。“鲨鱼!”他用喇叭拼命地大叫起来,海边马上像开了锅一样,人们哭爹喊娘地往岸上逃去。 等人群平静下来,大家发现那个游得最深的男孩不见了。 三天之后,一郎的尸体才被发现,看得出来,他与鲨鱼进行了顽强的搏斗。他的一条腿从胯骨以下,齐刷刷地没有了。 美田伏在继子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松下先生则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悲痛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想不到一郎过世后的第二年夏天,美田竟然奇迹般地怀孕了,兴奋之余,她请了长假去有明海休息。 到了有明海,美田又住进了上次来住的别墅。安置好后,她信步走到了海滩。今天天气阴沉,海边的人不多。美田发现远处海面上有一个冲浪的人,正起劲地在浪头上翻跃。 这个人的技术很不错,跟一郎不相上下。不知为什么,美田这样一想,突然觉得这个海里的人越来越像一郎。“我一定是太累了,开始胡思乱想了。”美田揉揉额头,回到别墅,在靠海的走廊上坐了下来。 那个人还在不知疲倦地跟浪头嬉戏,美田的目光很难从他身上挪开,她甚至可以看到他全身紧绷的肌肉线条。 天色渐渐暗下来,冲浪的人终于从海里上来,他一边走一边擦干头发,美田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等他走到近旁,美田发现那是个顶多20岁的男孩。他朝美田腼腆地一笑,说:“下午好啊,阿姨,今天刚来吗?” “是啊。你住在这里吗?”美田指着隔壁的别墅问。 “是的。”男孩点了点头,“有明海的夏天真叫人愉快,哪怕天色不好也很有趣。祝您玩得愉快。” 不过几天,美田就跟自己的邻居熟悉了。对方叫深恭,是个年轻学生。深恭是个安静的年轻人,每天冲完浪后,很少见他出门。 又是一个阴沉的天气,在走廊上休息的美田注意到,深恭很晚才从海里回来,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美田好心地跟他打招呼,提醒他不要太累了。深恭告诉美田,今天的海浪特别好,所以自己不知不觉离开岸边很远,多亏一个男孩提醒,他才发现已经天黑了。 “看得出来,你真是太热爱冲浪了。起初我还怀疑你是专业选手呢。” “哪里,不瞒阿姨你说,原先我也觉得自己的水平很了不起。但是今天碰到的那个男孩子,才是真正的高手呢,真是叫我无地自容啊,我这个健全人还比不过他呢。” 美田来了兴趣:“这么说,他是……” “对啊,说起来叫人不敢相信。他只有一条腿。我想,他一定是残疾人专业选手,或许参加过残奥会也说不定。总之,您没有看过他冲浪的样子,用一条腿也站得非常稳,而且动作潇洒……” 深恭还在喋喋不休,美田却已经听不到了,她的脑子里正“嗡嗡”作响。一年前,一郎被发现时的惨状又浮现在眼前,她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在一旁说:“他一定走得很不甘心。” 美田突然觉得很冷,她裹紧了自己的外套说:“那么,那人长什么样子?” “我看得不太清楚,不过,他应该跟我差不多的年纪,而且口音不像是有明海人。” 闲聊结束,美田呆呆地坐在回廊上,直到满天星斗才回到屋里。 第二天,美田不辞劳苦地拜访了很多人。杂货店的老板,旅店的服务生,学校的老师,问他们这岛上有没有一个独腿的冲浪手。人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独腿的冲浪手?我从没见过。” 晚上深恭回来时,美田迎上去,问:“我不是故意怀疑你,深恭,可是,我今天几乎问遍了岛上的所有人,他们都没有见过一个独腿的冲浪手。” “那不可能,”深恭的脸红了,“我今天又看见了他,在大海深处。” “还有其他人看见吗?” “没有。别人都没有我到的地方远。那个人提醒我,这里有鲨鱼。” 天哪,美田顿时觉得头晕目眩。她从来不相信鬼神,可是这个在大海深处出现的孩子,不是她的继子一郎又是谁呢? 美田拜托深恭,下次见到独腿冲浪手的时候,请一定转告他,尽快离开这里,回到应该去的地方,为了他,父母已经够伤心的了。 不久,深恭替那个独腿冲浪手带话给美田:“他说必须找到那条鲨鱼才回去。” 一想到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孩子在大海中漂荡,要寻找杀死自己的鲨鱼,美田就不寒而栗。 这天半夜,美田的窗子突然“砰砰”地响了起来,她发现在凄风冷雨中站着个黑色的人影,正用力地敲打自己的窗子。美田打开床头灯,发现那个人投在落地窗前的影子变得十分清晰:他只有一条腿! 是一郎来了吗?此时此刻,美田这个海洋生物的研究员心中充满了对未知力量的畏惧,她连鞋都顾不上穿,打开门,夺路而逃。 天上正下着雨,黝黑的海边看起来全没有白天的热闹清新,变得阴森而恐怖。美田向海滩上最近的别墅跑去。一个浪头高高涌过来,浪头上骑着一个人,直向岸边的美田冲来,他慢慢从冲浪板上站起来,美田看见,他只有一条腿! 美田全身的力气消失殆尽,她一下子跪在地上,抽泣起来,请求一郎原谅自己没有照顾好他。美田动情地说,失去了一郎,她和松下先生都很难过。一年多来,她一直被痛苦所折磨。 “那么,能帮我找到那条鲨鱼吗?”一个湿漉漉的声音在美田身边响起。美田从肩膀上往斜边望去,发现身边的沙滩上有一只男人的脚。她害怕地回答:“孩子,在大海中寻找一只鲨鱼,即使是海洋生物研究员也无法办到啊。” 男人惆怅地说:“有明海好长时间没有发生鲨鱼伤人的事情了。我记得你曾经告诉过我,人其实是不适合鲨鱼口味的食物,对不对?美田妈妈。”他告诉美田,自己游荡在海里无处可去,那里又黑又冷。他也见过许多凶残的鲨鱼,可都不是攻击他的那条。他无法安宁,非常想念爸爸妈妈,他真希望美田能帮他寻找到那条鲨鱼。 接着,一双冰冷的手放在了美田的脖子上,男人让美田帮助自己,到海里去寻找那条鲨鱼。美田被一股大力拽向海边,她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却无济于事。美田匍匐在地上,大声惨叫道:“不不,不是鲨鱼。原谅我吧,一郎,是我害了你。” 美田颤抖着告诉一郎,跟松下先生结婚这些年以来,她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松下先生对唯一的儿子十分溺爱,美田每次看到心里都酸酸的。她想,如果自己有一个孩子,也会得到父亲这样无私的爱。但没想到,松下有一次醉酒后失言,说他会把全部遗产都留给一郎,因为一郎是松下家族唯一的希望。美田因为没有孩子,这么多年对松下家族的奉献都变得毫无价值,她痛恨松下先生和一郎。如果一郎死了,自己就当然会成为对松下最为重要的人。美田无法遏制这个念头,她的实验室里有一种试剂,可以提高鲨鱼的兴奋度,本是用于动物园里鲨鱼的人工繁育的。实验证明,有些鲨鱼在闻到这种试剂后会变得情绪极不稳定,富有攻击性。美田就偷偷拿了一些试剂,在一郎最后一次出门时,洒在了给一郎的毛巾上。 美田坦白了罪行,不停地请求一郎原谅,却发现身边的那只脚已经不见了。美田如释重负地回到别墅,天亮后,她匆忙赶到机场,准备离开这里,却发现警察已经在那里等着自己了。而在警察的旁边,站着面带怪异笑容的深恭。 原来,这一出好戏,全是深恭一手导演的:他是一郎的生前好友之一,在一郎的死讯传来时,他就觉得有些蹊跷——有明海已经近十年没有发生过鲨鱼攻击游人的事情了。一郎的继母美田又正好是海洋生物研究员,这不能不让人怀疑。当他得知美田又去有明海度假时,便和几个朋友租下了她隔壁的别墅,用一个独腿冲浪手大做文章,来看看美田的反应。如果,一郎的死的确是美田做的手脚,那么一定要找出真相;如果不是,就当是跟美田阿姨开了一个玩笑吧。 雨后的有明海边,几个少年纷纷向海水中抛撒鲜花,祈祷一郎的灵魂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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