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法的“逆势”

一帘幽梦

    逆势，通常是指用笔过程中发笔与收笔时藏头护尾以及运笔过程中笔毫与线条运动方向成一钝角的取势方法,目的是使用笔过程中留下的线条，呈现出立体感和活泼的精神意态来,富有一种内在的韵律感.我们知道，毛笔是由很柔软的兽毛做成的，要用很柔软的笔毫写出"骨健而气猛，肉丰而力沉"的线条来，不在技法上下一些工夫作一番研究是很难达到的.试想我们如果在发笔收笔时平入顺拖平出，则会使写出来的线条呈现出柳叶状来见，这种线条必定柔软无力.怎样才能达到力透纸背的效果呢？我们试将刚才写的柳叶状的线条两头部分截去，并用柔软的笔毫将其嵌入画中，也就是将笔锋藏入线条中见，从而起到了藏头护尾的效果，线条就显得饱满富有弹性，这种逆势用笔法实质上同挥拳运动具有异曲同工之妙．譬如我们打拳总是先将拳头缩回，这个缩回的动作，也就是一个逆向取势的过程，当你将回缩的拳头再打出去时，就会觉得能将全身的力气用于拳端打出去的拳头才会更有力.书法用笔中的起笔与收笔其实也是这么一个过程，目的就是为了使留下的线条有力.冯班《钝吟书要》中讲黄谷山的发笔是从"画中起"，其实这个“画中起”就是一个取逆势的过程，即先向运笔的相反方向逆入作一圆点，然后反折使笔毫平铺纸上，以达到万毫齐力，中锋用笔之目的。由于逆入时，将整个起笔过程的锋尖藏在画中，不见起止之迹，因此能给人一种圆浑蕴籍的感受。作这种发笔时，用笔一定要自然。而逆入动作要快，不可迟缓，迟缓则失势，失势就乏力。李斯《圆笔法》言；“夫用笔之法，先急回，后疾下，鹰望鹏逝，信之自然，不得重改，”就是这个道理。通常能看到有些人在起笔时，笔锋入纸，不停地抖动着运动或反复地提按，其实这是发笔之大忌。本来逆向动作是为了取势，而这种反复的纵向运动却由此而失去了取逆势的目的。因此，初学者切忌患此习气。另外，逆入作点时，笔锋入纸要轻，不可重按，重按会使笔锋很难反折，既使反折也会产生偏锋现象，或犯臃肿之病，或成牛头之状，这些都是用笔中的毛病。 可能有人会说逆势用笔是圆笔的发笔方法，其实不然，即使是方笔，入笔时也有一个反笔过程。只是方笔字空中作一逆向的无形动作，然后在切入作点。由于这种方法减少了笔锋在纸面上的逆向运动，因此，起笔更加便捷，更富有变化。照例来说，取逆势主要在发笔，但收笔时会涉及到下一笔的取势方向，而逆势又能将锋芒藏入画内，故不得不强调。收笔亦以笔锋藏入线条中为好，这样可将收笔的轨迹隐入画内，达到护尾的目的。整个过程必须有一个轻提，然后轻按，再疾收。犹如“阵云之遇风，往而却回也”。米芾曾言；“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意思是说写竖画时缩，写横画时要收。即使是有些露锋的笔画，亦要空中作势逆收。如写“撇”，至中段时，要逐步顿挫，且边行边提，至出锋时，与笔画相反方向速于空中作势逆收，则劲利无比。其它如悬针，捺笔，出钩等露锋之笔，要作空中逆收。逆势收笔时还要切忌浮滑虚露之病，要留得住笔，这就取决于作书者手腕的控制能力。
    包世臣在《艺舟双楫》中说过；“用笔之法，见于画之两端，而古人雄厚恣肆令人不可企及者，则在画之中截。”这是因为两端笔锋的出入有法可循，但中间部分要达到圆融饱满，富有弹性，确实是一个比较难的问题。那么，如何能达到中截丰满呢？除了在运笔时不断地通过提按，使偏锋收归画中，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用笔要取逆势。所谓用笔取逆势，就是笔毫与线条的运动方向成一钝角状。这种逆势用笔，能使线条产生力度。这是因为笔力是笔毫在纸面上运动时摩擦而产生的，这种逆势的笔毫在纸面上运动必须通过手腕的控制加大力度，才沿着线条的反方向运动，从而增大了笔毫与纸面的摩擦力，使线条呈现出力感。在保持一个合适的钝角角度的前提下，用笔还需提得起。这是因为笔毫与纸面成逆势状，由于运笔增大力度，柔软的笔毫较难承受摩擦之力，产生卧倒的现象。此时的提笔，一方面使笔锋归中；另一方面使行将卧倒的笔锋挺直，从而产生如“锥画沙”的效果，笔力自然劲健。但是，这个逆角角度的大小必须恰到好处。钝角角度过大，必使笔锋卧于纸面，接着再提，不但动作幅度过大，而且很难使笔锋挺直，反而失去逆势的效果。
    至于谈到中截运笔的速度宜疾还是宜涩，历代书家众说纷纭。以笔者拙见，疾涩是相对的。只要我们在中截运笔中取逆势并不停地提按顿挫，运笔富有节奏感，笔毫与纸面的摩擦使手腕犹有抽筋拉丝之感即可。决没有绝对的疾，也没有绝对的涩。最后须说明一点，逆势是用笔取势方法中的一种，并非所有的用笔均需取逆势，但逆势是书法用笔的关键所在。只要我们能正确地运用逆势，必能使书写出的线条呈现出生动活泼之态，雄浑磅礴之势，空灵流动之韵，行云流水之美，“去若鸣凤之游云汉，来若游女之入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