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我的父亲桑原

啸东

    2015年的10月1日，是我一生中最悲痛的一天。这一天，我失去了生我养我的我最敬爱的父亲。不知不觉一周年到了，在我心底里，早就想写一篇关于父亲的文章。苦于文字浅薄和生活忙碌，直到今天才把记忆里的父亲赋予文字。我知道，文字是父亲擅长的，我写的父亲也只能是父亲光辉一生的一小部分。
    每每想起父亲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天。父亲自幼酷爱文学，十三岁就开始发表作品，辛勤耕耘了半个多世纪，见证了众多历史事件，发表在全国各级报刊杂志的作品无数。是张家口唯一的国家一级作家。也曾是张家口市作家协会主席，历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享受政府特殊津贴。
    父亲生病是七年前的事儿了，我和家人一直瞒着他。父亲也一直乐观的忙碌着，无暇顾及病情。父亲说过”小车不倒只管推，以前是人家午休我写稿，几十年没有午睡过，活一天就要干完一天的事情。”父亲生病的几年里，每年都要去出门旅游采风，深入生活。身体好时不让人跟着，后来身体状况不好了，才让人跟着照顾。就在临终前的最后一个四月份，父亲刚从医院出来，和我商量想去看看地震后的四川都江堰，其实那时他已经走不动了，我也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答应了。赶紧自己先去都江堰探探路，安排好住宿和机票，住的地方就在景区门口，床铺也很软。让儿子推着轮椅陪着爷爷去，前前后后的一个多星期里，我的心一直悬着，生怕父亲身体扛不住。每天打几次电话询问，儿子说”爷爷晚上睡不好，咳嗽好几次，白天精神好，推着上山看看，河边转转，还咬牙坐车去了趟青城山。还有两天下雨出不去了，爷爷有点焦躁。”我知道父亲的心思，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出去了，想多看看，多转转。回来时去机场接，在出口向我们招手，显得很高兴，不过笑起来皱纹多了些，才几天，又有些消瘦了。到上车时，父亲坚持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走了十几步，费了很大力气才上了车，死活不让人扶，看着父亲扭着身体吃力上车的身影，我的眼泪很快流了下来，我赶紧擦干了，怕他看见，也怕别人看见。父亲一直自诩的好身体再也回不来了，只有一个病弱的背影。回到家里又开始整理书稿，写东西。
    父亲的病情恶化，也就是在最后一年多里。上一年的春天，父亲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写成了近十万字的〈桑干河武工队〉。那时病已经有些重了，劳累就咳嗽，喘不过气，还是夜以继日的写，不让家人打扰。为的是赶在抗战胜利70周年前结稿出版。父亲进出医院五、六次，最后卧床不到一个月，病床上还在整理书稿，躺在床上，没有办法，只能把纸放在一块小木板上坚持写字。住院不让告诉人，怕给人添麻烦。临终前的两天家人探望，父亲还是谈笑风生，让家人不要难过，到了晚上和我彻夜长谈，关心儿孙。直到最后不能说话，安详睡去。
    父亲热爱祖国的大好河山，热爱生他养他的故乡，在父亲出版的30多部书中，尤以写故乡的居多。是张家口文化宝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父亲一生帮助过的人很多，学生也很多。打我记事儿起，家里就是人来人往，探讨文学，探讨人生，聊的好时聊到深夜。父亲还帮人看稿改稿，写信推荐稿子，十分热心，不求回报。父亲说”我的老师孙犁那一代作家都这样，知道写作是苦差事，需要多鼓励帮助后来人，不然后继无人。”
    父亲秉性刚毅，豪爽，朋友众多，有老有少，三教九流。父亲说话常常不考虑情面，有时也容易伤人。家人一劝，他总是说：”做人做事一定要认认真真，清清楚楚，玩虚弄假我来不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与父亲能相处的人，也往往和他性情类似。都是能肝胆相照，豪气直爽，一身正气之人。
    父亲一生节俭，反对浪费，也时常教育儿孙保持良好传统。记得我在西安上学期间，父亲要到学校看我，我一直在学校门口等着，过了约定时间两个多小时才接到父亲。见面时都不敢相认，父亲晒得黝黑，戴一顶破草帽，风尘仆仆，完全一副农民打扮。说是车不好找，就从车站一直走到学校的，其实就是为了节省几块钱。看着父亲的样子，当时我鼻子酸酸的。父亲倒是一直说从陕北转过来十几天了，看到不少新鲜，吃饭也便宜，每天花不了几块钱就够了。这时我也明白了，父亲又是坐最便宜的乡间班车一班一班倒车来的。父亲就这样走遍了大江南北，大陆海岛。走遍了除西藏以外的所有地市级以上城市，还在黄河，长江，黑龙江，南戴河，兴凯湖，香港海岸游过泳。
    父亲的一生是坎坷、忙碌、不断奋斗，光辉的一生。虽然父亲的作品受到了时代的制约和影响，但他仍不愧为一个品格情怀高尚的人，一位满怀正能量的高产作家。他将自己的大爱情怀融入到他的作品之中，以小见大，朴实无华。父亲的品格情怀和洋洋洒洒700多万言发表的文字，无论是诗歌，散文，小说等各种文体都是他留给后辈的宝贵财富。
    敬爱的父亲，时光流逝抹不去我对您的思念，您的未完心愿儿子会替您一一完成，您不会有遗憾的，您将永远活在这片土地上，永远活在我们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