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就包子吧

白薇

　　那是一个夏末的午后，在北京南站嘈杂的大候车室里，我捧着一本书等车。
　　灰厚的云朵重帘似的一层层漫上来，天空陡然低沉，像是风雨欲来。眼前的方块字有些模糊，于是抬头，看到了对面的夫妻。
　　黑而瘦的面庞，陈旧过时的衣服，用麻绳拦腰绑着的塑胶编织袋，明白地标志着他们的身份。他们也在等车，不知道是辛苦劳作后返回故乡，还是继续在陌生的城市飘荡。他们依靠着，很少交谈，只偶尔望一眼墙上的挂钟，男人起身接回一瓶凉水，女人问：“饿了么？”男人应道：“嗯。”女人仔细地从怀里摸出两张淡绿色的一元票：“买两个饼吧。”男人接了便去了。
　　我知道他们说的饼，广场的一角吆喝着各种吃食，那种饼粗硬厚实，一元一个，常有困窘的人买了充饥。
　　男人过了一阵子才回来，一只手拿着一张饼，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有点忸怩，“路过卖包子的，闻着挺香，就买了两个。”
　　外面起风了，有雷声隐隐传来，我下意识地抱紧双臂，只觉寒意渐起。我料到那个女人会说些什么，两个包子远不如一张大饼耐饿，困顿的生活容不得他们有一点奢侈。她会唠叨，会抱怨，会责骂，两个包子是微小的火柴，顷刻间会点燃焦躁的荒原……
　　那一刻，雨落如瀑，清凉畅快的雨脚尽情地荡涤着世间尘埃。有潮润的雾气迷蒙了我的眼眸，世界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那一对夫妻，就着一瓶凉水，细致郑重地享用着他们珍贵的午餐，那两个包子象两朵小小的白菊花在男人粗糙的掌心绽开……
　　感谢上天，让我在疲惫的旅途遇到这对贫贱夫妻。这个朴素沉静的女人象清凉的雨滴，让我瞬间感悟了爱情与生活的真谛－－爱他，怜惜他，宽容他；活着，承受着，微笑着。也许风雨来临我们不及躲避，也许梦想注定遥不可及。只要小心呵护住心中那盏烛火，和爱的人在一起，即使两个包子，也是人间至味。
　　接受我们必须接受的，面对我们必须面对的。用温暖的笑容照亮身边的世界，用温柔的双手抚平艰辛的皱褶，用温和的心灵迎接苦难抑或幸福的降临。纵然风急雨骤，纵有坎坷不平，我也会轻轻一笑，对自己说：“包子就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