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的冬天

樊殿武

   许久地蜇伏在这座小县城里，淡漠了季节的变换，而城市的天象于我更是不关痛痒，何况又是一座外国城市——莫斯科。
    我所以喜欢莫斯科，倒不是对她了解多少，大半是为了那首《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缘故，打我懂事起一直唱了四十年，莫斯科成了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于是儿子要赴莫斯科留学，我便欣然允诺。从儿子飞走那一天起，央视每晚十点的城市天气便成了我必看的节目。因为据说那里是寒潮的故乡，儿子的冷暖就时时地挂在心头。
    推开窗户，外面已是满目春光，可是莫斯科还是寒冷而漫长的冬季。儿子网上说那里的气温已降至零下22度，一点点春的迹象都不曾有。是的，自古来春天的脚步就是蹒跚迟缓的，春风连我国的玉门关都不度，又怎么会飞越高高的乌拉尔山呢？在这个冬季里，我和儿子只在网上交流，有一个好处是许多过去父子间无法言传的话语都能在网上说开。儿子在博客里称我为“我的父亲老樊同志”，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儿子在外面对我的称呼。看来儿子把我当作他的朋友了，说明我这个父亲还算够格。儿子的博客里有俩面旗，一面是中国国旗，一面是俄国国旗，其后是一幅从前发行的中苏友好的旧式宣传画，孩子希望中俄俩国永远修好的心愿是显而易见的。
    这个冬季我因过分思念儿子而变的孤独。我做儿子的时候只知儿走千里母担忧这个理，却不知我少小离家后父亲作何感受。如今轮到我为人父，才深深理解了个中情由。母亲思念的泪水挂在腮边，父亲思念的泪水流进肚里；母亲的思念能够哭诉出来，父亲的思念像苦涩的卷烟在沉默中燃烧自己；母亲的思念是神情上的惶惶忽忽，父亲的思念是内心深处一点点的啃噬。
    在与儿子的网聊中，每次必谈的话题自然少不了在俄的开销。我最担心的是儿子手头吃紧，时时要问儿子腰里还剩多少？儿子回说还有一千美元，其实只有五百，另外的五百是留得机票钱。他母亲急着追问儿子你回来呀？回说不。那你就花吧，妈妈再给你寄。对面儿子沉默了很久。在沉默中我读懂了儿子，这五百元其实就是一张机票，有了这张机票孩子随时能飞回来，所以这钱他再艰难也不会花的。这张机票揣在怀里，就如同中国装在了心里。这是身在异国他乡的儿子情感链上的一个沉甸甸的坠子。有了这样一个坠子，孩子的心里才会感到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