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小区绿地里,瘸腿老杨边锻炼边和周围人说笑。一个高个老头走了过来,陌生面孔,老杨盯着人家看。突然两个人同时叫了出来:哎哟是侬啊!
原来是四十多年前同一个农场的战友,昔日翩翩少年,如今已是白发老人,两人忆及过去,无限感慨。
老杨说,记得吗,那时我们还为“小茉莉”打过架,那是多么漂亮活泼的一个小姑娘啊,真正是全农场一枝花呀,我们两个抢着献殷勤,你还写了不少肉麻的情书被场里开大会点名批评,结果小茉莉一个都看不上。也不知道后来哪个癞蛤蟆有福气,哎,你知道小茉莉信息吗?
高个老头答非所问:那时你是农场标兵,眼界也蛮高的,食堂里那个阿美对你那么好,家里给她的麦乳精偷偷塞到你蚊帐里,你还搭臭架子,对她爱理不理,起人家绰号“六百个工分”。你后来讨老婆肯定是美女吧?
老杨嘿嘿笑了:不瞒老兄,后来想想,吃了人家那么多好东西,人不能没良心啊,最后还是寻了她。开始我还怕家里人笑她胖,谁知后来我爷娘说我这辈子干了件最对的事,就是娶了她。我前年中风,多亏她发现早,那天吃早饭,她看着我说老杨你嘴巴好像有点歪,会不会中风啊,我还说没事不要触我霉头,结果她马上叫来车子逼我去医院,后来医生说幸亏来得及时,否则麻烦大了。
你后来怎样?老杨问。我是刚刚才结婚。高个老头轻轻笑答。啊?老杨吃惊了:为啥?
你和阿美是最早上调的,后来小茉莉也抽调读大学,我家庭成分不好是最后一批上来的。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小茉莉,但我一直放不下,对别人也没兴趣。回上海后我一直暗中关注小茉莉的情况,前年她老公去世了,我找到她,我把一张照片给她看。记得吗,那是当年小茉莉参加农场宣传队的演出照,那时贴在场部壁报上,被我偷偷撕下藏起来,想不到这一藏就藏了大半辈子。小茉莉见到这张发黄的旧照片,还有照片背面我单相思题的一首诗,看着看着哭了……
那你怎么到这儿来啦?老杨又问。小茉莉的儿子今年结婚了,我把老爹落实政策后留给我的那套市中心公寓让给了他,把小茉莉的房子卖了,还了他老公生病欠下的一点债,留了一部分给她儿子装修,余下的就到这儿买了一间二手房,这儿房价便宜些……
哎呀,你呀你,怎么说你呀——哎,归根到底你还是比我有能耐,等到了小茉莉。呆了好一会的老杨感慨道。
小茉莉现在也是满头白发了,这几年身体不太好,我要回去做饭了,下次再聊啊……高个老头看了看表,匆匆告辞。
高个老头走后,老杨愣愣地陷入沉思,一旁听故事的人也沉醉了。
忽然,老杨胖墩墩的妻子走过来唤老杨:哎,怎么不晓得饿,还不回去吃饭,今天烧了糖醋黄鱼,你最喜欢吃的……
你烦不烦,你先回去,我等一会儿来!老杨的声音有点粗。
老杨妻子慢悠悠走了,旁边老阿姨们数落老杨:介凶干啥?不要七想八想,心里不平衡,碰到阿美这样的女人,是你前世烧高香啦!
老杨搔了搔头,像是醒了,一瘸一瘸向家走去,嘴里撒娇似的召唤已走出几米远的老伴:阿美,阿美,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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