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垣文苑
标题:
六年级,我们是老师家的座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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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墨写的忧伤mxdys
时间:
2015-9-1 07:33
标题:
六年级,我们是老师家的座上客
记得一升六年级,我们的老师就换了。原来的本村人、民办教师、老头子,新来的城里人、正式教师、帅小伙。这一换,令我们耳目一新,特别是新老师流利的普通话更让我们服了。
然而好景不长,这位新老师很快就让大家发愁了——忒细忒严:一会儿标点不规范了,一会儿分数线不够直了,一会儿阳平读成阴平了,一会儿合数和偶数搞混了……他能给我们挑出一箩筐又一箩筐的毛病来。“好留恋过去的时光哟——”同桌二毛子一下课就拉着长音怪里怪气地喊这么一声。谁不留恋?留恋!原来的老头子就喜欢我们给他家干活,春起刨茬子、夏来拔杂草、秋忙拾山药、冬闲打玉米,至于学习从没这样较真过,我们也已习惯那种轻松自由了。可现在偏偏来了这么个铁面无私的侉不溜丢的人!
再说那时在我们村,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不把孩子念书当回事更不抱考什么学校的希望,甚至有的家长还说过:念那么多书有啥用?上厕所能认得“男”“女”就行了。这样,新老师以“学习”来替换我们“玩+干活”的想法就越发显得幼稚了。
放学路上,二毛子给大伙出了个鬼点子——明天集体逃学!
“好!”
“好!”
“给他个下马威!”
“嗷——嗷——”
“嗷——嗷——”
我们把书包挂上树杈,在那片一大片毛茸茸的黄草丛里一个劲地狂奔,一会儿又钻进高粱地捉迷藏。
“谁呀?谁呀?”我在竭力扳动捂在我眼睛上的大手。香皂味儿?新老师的手不就是这种味儿吗?他在拍我后脑勺时我闻到的就是这种呀!
果然是。
完了,完了,我知道二毛子他们和我一样,骨头也酥了吧。
我们低着头,吸溜着鼻涕,搓着泥手,等待着某种责罚。
“怎么不接着玩呢?要是觉得开心,就接着玩,要是忽然明白自己错了,就跟老师回学校去。先想想。”老师声音不高不低,字字响亮,并不带一丝火气。
“干吗都低着头?在等我罚?在等我打?你们已经打自己了,老师怎么忍心再打你们?你们想想,逃了课,浪费了时间,耽误了学习,不好好念书能有出息吗?这不是在打自己耳光吗?”
大家红着脸,跟着老师回到学校,那天的课听得格外认真。
“眼看升初中了,可得用功呢。今天晚上开始,你们轮流着到我办公室补课,从六点半补到八点半,晚饭就在老师这里吃。今晚是李二壮、李军、王志强和刘海。”
办公室其实也是老师的家,很简陋,是我们教室北面约200米处的一间老房子,据说是生产队时候的豆腐坊,里面除了大炕、水缸、灶台、一张掉了漆的小方桌子,几乎没有什么其它的陈设。这些天,轮到谁补课,就准时坐在老师的大炕上,围着那张小方桌子,摊开书本,写呀算呀背呀念呀,老师半跨着炕沿边不厌其烦地讲解,老师的妻子(我们叫婶)守着灶台给我们做饭,饭准备好了,又撮来一簸箕杨树叶、羊粪枣煨炕。背会了,听懂了,题也做完了,就张罗吃饭。吃过饭,复习一遍,老师就打着手电挨个地送我们回家。
“老师家的馒头真好吃。”
“是那婶手巧呗。”
婶经常蒸一大锅馒头,白刷刷的,冒着热气,再端上一大盆小米稀粥,给我们一人盛一碗,递到我们手上。
“多吃个,吃饱,可别当着你婶的面就不敢吃。”老师边说边给大家夹馒头。
第一次吃确实有些不敢张嘴,但后来看到婶和自家的姨、姑差不多,尤其是脾气很好,说话特别轻柔。于是谁也不觉着拘束了。有时婶还从灶膛里给我们烤山药。只见婶手持搅火棍把烤熟的山药一个个地够出来,放在灶台上,再拿起笤帚疙瘩利利索索地扫去山药上的浮灰,蹭掉烧焦的黑渣子,然后轻轻地剥皮。七八个山药全剥好,放在一个大碗里,端上我们围坐着的小方桌子。
“趁热吃吧。”
婶又在催我们吃呢。
我们合上书本,拿筷子,捏山药,夹咸菜,很随意的,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真正让我不好意思的事情倒有一件,至今想来都羞于启齿。
那晚老师给我、李军和二毛子补。我全做完了,他俩还没听懂,老师反来复去地给他俩讲时,我已趴在炕上睡着了。一会儿醒来,发觉身上盖着被子——我想起来了,我睡在老师的炕上。好想下地去尿又害羞,琢磨了一阵子,决定还是憋一憋吧。可早晨一醒来,傻眼了:裤子湿了,褥子湿了,被子也洇了个大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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