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垣文苑
标题:
读诗知人写情谊
[打印本页]
作者:
韩仰熙1
时间:
2015-8-13 11:00
标题:
读诗知人写情谊
实际上,在毕业离开河北师院之前,我就结识了《沧狮风》的四位师弟,或者说,从1986年秋天到1987年夏天这段特定的时日里,我先后在不同的情景中、场合里认识了这四位颇具色泽的校园诗人。
吴凤翔——是在我们的“神州诗社”里认识的,他浑身上下像长了丁香树叶一样,给我留下了隐喻般的绿色味道。尤立增——是在文艺演出的舞台上看见的,当时他男扮女装,出演了一个身材窈窕的时髦女郎,穿连衣裙戴太阳帽。相信许多同学都和我一样对他那次的演出记忆深刻,而事实上,他声音洪亮而厚实,音色极为地道,是典型的男中音。风涛——在学院广播台任职,因为我们工作上有些接触,所以他那勤恳塌实的形象,叫我认定他将是个吃苦、耐劳而又有出息的小伙子,他那跑前跑后的样子成为他毕业后在事业上取得发展的一个伏笔。就这样,我和他也算是没有擦肩而过吧。胡振江——则是通过他的诗歌,多次在我们的《河北师院报》副刊上读他别致的诗句,感觉他是个有性情、有天分的“达人”(恕我用一个当下的时髦词语)。我见过他多次,只是忙于杂务,没有促膝把酒、谈诗论文的机会。
然而,在我离开校园之后,对他们四位的理解和认识依然没有停止,这得感谢命运的机缘和时世的安排了。
1987年7月,我被分配到坐落在张家口的河北建筑工程学院语文室任教,颇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没成想,1988年,1989年又先后来了两位师弟:写诗的任东升,搞摄影的王永成,他们把母校的喜讯全都带给了我,同时也叫我知道了吴凤翔们的最直接的心理动向和诗歌创造的沸腾景像。这些激励了我的等待,也牵扯了那种特定的诗歌命脉。就在那个炎热而美好的初夏,我回到母校时还遇到了吴凤翔、赵岚等背负诗歌十字架的虔诚信徒,当时他们用诗歌的形式分发着一种豪情和自我,给我的震动非常大。我坐进我们中文楼的排椅大教室里,心潮澎湃,不是因为自己故地重游,而是艳羡师弟师妹所拥有的季节和时刻。
1990年夏天,吴凤翔毕业后也来到了张家口。携带着貌美如花的白云霞,以及他们普通而非凡的爱情故事。
接着就是尤立增,他从他的故乡辗转而来,为了一位宣化美女——我们的小师妹劣雅丽——他只身来到塞外山城,并在这里和她一同打造他们的美满家庭和宏伟事业。许多的夜晚和白昼,都与他的摄影器材(被我们俗称为“照相机”等)有关,也和他的文笔有关;我记得我们多次谈论文学艺术,一同在王小波、海子的世界里奔突、驰骋。
我不知道我们几个的命运是否相同,但我清楚,我们对道途的选择都与张家口有关,都与张家口的女儿们有关。
如果这些算不上巧合,也分明有几分冥冥未知中的力量。相聚总是生命里的奇迹。岁月为谁流逝,时光为谁荏苒?不言而喻的邂逅其实就是机缘的延续。
有了他俩的到来,就有了更多的诗意与激情的到来,也就有了风涛、胡振江们的到来,也就有了《沧狮风》的到来。
就是这之后,86级的同学一有机会就来拜访山城,用他们很诗意的方式,慰藉、滋润、饱满、扩张了老同学的记忆……如果我的记性还算好的话,张庆文、刘碧海、刘春明、黄险峰、尹庆文等的到来都给了我们绵长的喜悦和记忆的缠绵。丁晓兰、李晓燕、张增林、武志梅、王海燕、刘光锋、王国忠等等,许多河北师院中文86级的同学的名字因为相聚而鲜明,因为诗歌而鲜明。
记得当年吴凤翔“蜗居”在张家口师专的宿舍楼里,但乐观而又浪漫的他却能“庭堂”、“厨房”兼备。风涛来了,张庆文来了,他除了把酒临风,还能“以诗作答”。记得他家是在一楼。他爽朗地打开窗子,豪迈地叫几道好菜,把能召集到的友人全召集来,煮酒论诗话天下,何等的怡然自得!就这样,在贫穷落后却有文化积淀的张家口,吴凤翔逐渐成为我们学友的核心人物,召唤、统领了我们这样一个“学友圈子”。
值得称道的是,当风趣幽默的风涛来张家口后,他把这个“圈子”“惑动”得愈加诗情画意,在所有的节日问候、假日聚会中,平添了欢笑的共享与休闲的交流。这与吴凤翔的“诗心”有关——真诚地为别人做事;也与风涛的“诗性”有关——真心地为别人思考。于是,花开有了动静,放歌有了回声。细细考量,只有诗人才有如此的善良、宽厚、敏感和心得,使我们本来就不呆板的日子更是饶有情趣。在我们平平常常的日子里,学友圈子越来越意义重大,甚至成为“精神的邻居”。它的紧密意识与快乐作风,甚至感动了从省城远道而来的龙庄伟老师、宋雅丽老师。龙老师语重心长地鼓励我们——为了未来,为了友谊,你们继续努力啊!宋老师真真切切地夸奖我们——诗意永恒,我们的每一次相聚都值得!
不是吗?我们的重逢与相聚都是为了生命中那永恒的诗意!
说了半天也算和诗意有关的话了,那么再具体说说他们四人的诗作吧。
吴凤翔的诗——像一株株丁香树,生出孤零的花穗和繁盛的叶子,伫立在那眼古老的石井边——深邃而自足,清纯而忧伤。细细品读,如沐晚风--——在浪漫中获取隽永,在散漫里赢得真诚。如果说“沧狮风”汇聚了青春的豪放与地域的苍茫,那么吴凤翔的诗就是其中最为忧郁的一道春风。诗中的他仿佛面对着亘古的云天诉说那些哀怨里的幽思。
在这个集子里,有吴凤翔的数十首作品,都是他自1987年到1989年间的原创诗歌。这些作品典型地显现了他大学期间的创作追求和诗歌审美旨趣。《 庭院深深》里有这样的句子——“合上眼,我的躯体便如一株透明的植物/不生长亦不死去的屈辱从脚底慢慢升到头顶/庭院深深是何其广阔的世界/竟让无数的灵魂横陈至今/没有人挽住月光/我无言以待渐逝的人语虫鸣/周围无数的村路伴着我/脚下一个个重叠的夜晚/展开的是什么所在”——整整一代人的概念,被作者深植在生命的厚土里,而亘古幽思便借助了诗人的胸怀与气度。我们似乎看到了他蹒跚的步履与桀骜不驯的良知——一种自发的、觉悟的文化承担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双肩之上,分明又是一个海子,冷漠而热诚地直视着世界里的我们和我们的世界。
相形之下,他的《一亩庄稼》则更加自我——“我的锄头情人般地搭在肩头/阳光和汗水静静地爱我整个身心/我一步一步走在田里/扬起的手要整日表示一种情谊/碧绿油光的庄稼如实实在在的心情/在外面颠簸的久了/就想一生爱这一亩的庄稼……”作者把更加强烈的意象放置到广阔的意义里,把那种类似使命的追求归依为自然与存在——“庄稼的声音古典般地萦绕着村庄/悠远而深长/变换的季节里/我那一亩的庄稼在默默生长”——就是这样的诗句,匍匐在我们思想的天空里,像云幡,像霞影,像猎猎长风,像浩浩银汉。诗人对存在的感受和对文字的驱遣过程正是心灵呼唤思想的创作活动。因此,诗人所表达的敏感往往就是生命的种种迹象,塌实而又玄妙。吴凤翔是浪漫的诗人,他对敏感的驱遣能力应该是一流的,而在意像的运用与表达上也是绰绰有余的。如“梦幻凋零如叶落满泥径/殷殷的燕衔走鲜嫩的季节了/回首的时候/黎明剥落/剥落太阳血红的胎衣”(——摘自《旅人》)他把想象分发给熟悉的手掌,为的是迎娶潮湿的共鸣。但他更敢于使用那些陌生的美丽——“天空漏出的鸽哨/分割原野/分割浅浅的日子”、“脚是我长大的摇篮”、“井长出深深的根了”、“遥想路总是那么迷人地张着口”等等,读来叫人不禁啧啧称奇。我们知道,诗歌作品是艺术思维的升华与结晶,如果没有艺术的语言文字和超乎寻常的意象作为方式,任何思维和感悟都无法行进,任何作品也都无法具形。
尤立增的诗——像飞禽,像智慧而自觉的飞禽。就在这些飞禽的姿态中,充满了生命的灵动之光。奋发、自由而高尚,给人好风扑面的感觉。有了他,也让“沧狮风”的精神更加显豁了。
他的诗作《流浪的……》中有这样耀眼的句子——“你走出了囹圄,发誓不再回来。甚至,不愿回首,看看四月开满枝头的玉兰花。/你走时,带了纸、笔和斧头!/那个女人的泪为你而流,流成了你征途中唯一的航道!/身后的破旧的背包上,开满了淡黄色的野菊和那个女人蓝茵茵的目光。/你终于走出了她的视线,猛回首,思念的翼翅便纷纷折断。/她成为你记忆深处的一棵树。/你的眸光里,闪烁着征服的光泽……”作为诗人,要表现心灵世界和生命的无限空间,是轻而易举的,因为在他的文本写作里,意象审美既是前提也是最终目的;诗人的哲思与审美是在思维方式上的辩证统一中得以契合并达到升华的,即人的主体地位和人的主动选择以及人与思想在同一体察中找到一种感觉,美得生动,美得“扎眼”,这便是“诗意”了。“你的思绪被笔写肥了,又写瘦了。你用西北的荆棘支起了誓言,你的手被写成血迹斑斑的爱。”深刻而饱满的寓言被辛辣而逼真的描写演绎得有声有色,真的,叫我们心悦诚服。“老墙是墙。老墙斑驳的墙皮是我的皮肤……我梦见老墙温柔起来,十倍于我的力量挤我成不规则的水……老墙会倒掉吗,会变成一片汪洋的水……老墙终于列出一道缝隙,有绿色挤了进来,而此时,水样的我目眦尽裂!”(节自——《老墙》)如此精当的诗句的确像天空中飞翔的生命,高傲、自由而真实。这种敢于比照世界并剖析自我的方式,在他的《词牌意境系列》里发挥得淋漓尽致。 《词牌意境系列——念奴娇》——“以目光为缆,系我款款小舟泊你心岸。你脸上的花黄、鬓角的青丝轻动,拂我满面沧桑;一声轻叹,落英般飘散……你就站在岸边,倾听长安城里的寒砧,声声催急,冬的跫音断在云际;望断流云,红砖壁瓦,檐角的风铃已锈迹斑斑,那一角蓝空中的纸鸢袅袅依依。你的心事沉淀在七月寂寞的柔波里。岸边有无数灵魂的驿站,长亭短亭处,有人等你!”绘声绘色的描摹,亦真亦幻的倾诉,有板有眼的夸张……恰如其分,又灵动飞扬。
每每谋面,我常常用赞美的方式揶揄他:“读你的诗就像看飞行的鸟,因为速度,所以无法判断颜色和性别,但那姿态和声音却叫天空和我们一起砰然心动!”其实,我要肯定的就是他诗歌里的飘逸。他在〈〈父亲·母亲〉〉里把这种飘逸升华到了极致。“父亲与老牛组成一组血色的雕塑,在夕阳中,以一种永远负重的姿态贴近赭黄的土地徐徐前行……板结的土地翻开新鲜的茬痕,父亲将星星、汗滴和许多心事埋进深情的土地,等待一行希望拱出,那是父亲的真理,也是我的真理……父亲的脸上写满古朴而苍劲的生命,并于刹那间超越四季。”“就是那个小村,太阳像一个红皮鸡蛋,剥开了我的生命……如今的我站在母亲肩上,哭一声响亮,笑一声同样响亮!夜深人静,母亲轻牵我乳名的绳索,我的心铃便悠悠响起……”飘逸和“美”相关,飘逸和“好”相关,飘逸和“智慧”相关,飘逸也和“勇敢”相关。
风涛的诗与秋色里的田野极为相似,坦率、诚恳、从容、睿智——像习习的晨风,宽广而清凉,风中包括了思索的果实、真理的意韵和唯美的追求。假如在〈沧狮风〉中有一只“铁狮子”最为沉静的话,那就是风涛了。他的诗作也代表了他遒劲、地道的性情和风趣幽默的品格。从1987年到今天,20多年来,尽管学业、公务繁忙,但他一直笔耕不辍。而更为可贵的是,他的诗歌倾向一直延续了早期作品中的率真与朴实。
〈〈校园周末〉〉是他1987年10月的作品。“目光点亮星星/周末/不是一个人的夜晚//踩着自己的影子/和拥挤的脚印/找寻行走的方向”短小精练却耐人寻味。〈〈这个时代,我们的平常就是一种幸福〉〉是他2010年5月底的诗歌。“能有一天,作为一个完整的休息日/困的时候把自己放在宽阔的床上/蓬松的睡眠象蓄水的海绵深厚和舒展/让想看的书在娴静的书架上轻松等待/睡醒了,放心地伸一个懒腰/拉出旧日亲切的小板凳坐下/不用考虑什么姿式和角度/富饶的臀部认真地感受久违的真实和坚硬/围绕从田园中刚刚请出的蔬菜/仔细讨论一下与股票和房价的关系/系上围裙不再为了追求礼仪和美丽/锅碗瓢盆的曲子有时比萧邦和贝多芬更可爱/缓缓的散步,感情的热量在缓缓的释放/轻松地转动心之户枢……这个时代,平常就是一种幸福/幸福的因子赞助我们更加快乐的呼吸”篇章虽不再短小,但诗意依然耐人寻味。这便是不变的情素与为人了。诗人对外部生活的敏感、关照与思考是没有变的;诗人的真诚、率直与朴实是没有变的。这需要胆魄和信念。他把果实一样的文字悬挂在光线里,并用非常的姿态,屏弃了那些虚化和伪善,着实可敬可爱。细读他的诗歌,我们还能感受出他的幽默与风趣。而这两者又得益他睿智的光华。“春天了,满是冬天的温度/小巷深深/高大的阴影淹没在没有日头的黄昏/一只狐狸善善良良地走进 /于是疯狂生长北风疯狂生长寒冷 /疯狂生长落叶的音响 //欲望生长/疯狂如无记载的日子/刚走出洞口/就被脚下的自己绊倒 /爬在地上 /用嘴啃食自己的影子 /最后,高高抬起前爪/重重地打自己一个嘴巴” (——节自〈〈狐 狸 行踪〉〉)智者之所以与愚人不同,最起码的条件就是拥有被事物所打动的思想,甚至灵魂。那种出神入化的“语句”不仅仅属于神来之笔,它们富含了知识分子的独立精神——不苟同世俗,不随波逐流,不人云亦云,不媚于权贵和热闹。乱蝉聒噪,诗人的心灵因为智慧而不可估量。他用〈〈与儿子对话〉〉里别致的场景“劝说”我们——“我说,要多加衣服了/儿子说,风筝可以旅行了……我说,走路要小心/儿子说,伞是雨天盛开的花朵……我说,洗手去/儿子眼里噙着晶莹的泪珠,小声说/爸/我也要诬陷你一次” ;他用〈〈玉壶〉〉里美妙的情节“提示”我们——“我擎起你/如爱恋无限的执著/阳光照耀起来/我的心上/映着你那颗温暖的/冰心……我也引风而浴/坐于寒江秋水/然后延伸可以延伸的感情和手臂/和你一起亭亭玉立/我用眼睛开出绝对证明/对着你申明坚定/即使雨来了/也不会/让/你/蓄满雨夜的泪珠”。
文学界的流派与推崇往往是有历史和依据的,作为中文系的高才生风涛深谙此道,他的诗歌在现实主义的审美旨趣中总是无法抑制地凸显结构文本,甚至是现代派的多重含义。〈〈雪〉〉中有“天没有海蓝也甚高远/地统一了颜色/却高高低低总没有止境”的句子意味深长;〈〈邂逅〉〉里 “一阵风顺耳吹过/踩碎顽石引起脚的疼痛/回首亲手砌就的阳台/君子兰在向我微笑” 的寓言余音绕梁;〈〈我恨自己〉〉则使用了反讽的手法,精妙决绝。“我恨自己是那无情的砖石/随着大地震撼就塌落/任凭坚硬和冷酷/訇然砸断朗朗的读书声/那幼小如花的生命啊/就在我沉重的压迫下呻吟/甚至/提前结束本来缤纷的人生”。
另外,风涛的古体诗词也写得像模像样,在意境营造、立意推敲、遣词造句、比兴用典等方面头头是道。比如〈〈春歌〉〉“轻燕携春东风上,葱茏呢语相顾忙。巧折纤柳问细雨,哪片笛歌惹君肠?”工笔细描,画龙点睛。声情并茂,抑扬成韵。〈〈春闲〉〉“白云思困卧春山,东风弹柳不系弦。放眼青洲江心上,也有耕牛也有田。”泼墨写意,挥洒自如。一派风光,无限旖旎。再看他的〈〈蝶恋花•冬日记事〉〉——“雪过平芜风正举。鸦落不声,天地黄昏语。万里曾经常记取,一株瘦柳摇心侣。眉簇寒山三盏女句.。几处行人,哪个堪冰雨。恨不青云秋月倚,拾弦脉脉为霓曲。”取笔轻易,造境浑然,有张有弛,颇具古风。
胡振江的诗歌是一条自由的河——在广袤的时空中,采纳了野风的姿态和流量以追寻方向——飘摇、骠捍、雄劲而苍凉,以至于让困苦、坎坷和弯路都顺应了他自己。毫不夸张地说,有了他的诗歌,《沧狮风》才真正具备了呼啸的力度。许多年前,好多年后,我们都可以把他诗歌当作亮晶晶、活脱脱的水流或浪涛。
〈〈乳名〉〉“听母亲说,祖父捻断了一根胡须才吟出我的乳名。那以后,乳名便成了祖母口中含着的我,外婆发丝上挂着的我,母亲的梦牵着、泪裹着的我……后来,我学着父亲的样子,走了很多很远的路,这乳名便不知遗失在了哪一个路口。于是,那首‘歌谣’亦渐渐地模糊了,只在偶尔的家信中,寻得到几个熟悉的音符。想到还有人唱起那‘乡谣’,心里总是酸酸的……”亲切而质朴的色调,渲染了陌生的回忆,一种生命的遗落,被诗人奋力擎起,如同熊熊火炬,猎猎招展。而在〈〈永远的流浪者〉〉中,这种能量和力度更加凸起——“你用第一声男性的啼哭融化冬夜厚重的积雪,启封第一个属于你的黎明。你诞生了!从此,你的脚踝系上了一道道无法卸脱的重负,你的行囊塞满了祖辈殷红的渴念。于是,你去远方流浪。远方,充满诱惑。你寻找你的北斗;你寻找那条叛逆的河……你璀灿的磷光照耀着你思念的河,孤独地流向远方。你红黑的精液在无垠的旷野上流淌,生命的三叶草蓬蓬勃勃……”是什么样的土地给了他大气磅礴,又是什么样的天空让他挥洒自如?就上是在这样的天地间,就上在如此伟大的背景上,他发现着苍凉的美—— “啸叫于荒野/你想荡涤一切埃尘//没有山峦能够阻住你的脚步/没有江河不因你的吹拂而咆哮怒吼//你从天空走过/拽片流云做你的旗旌/你从沙漠走过/沙浪呼号追吻你的足跟//你是行空之天马/你是不羁之惊魂……你说/你的来路便是/归途” (——节自〈〈野风〉〉)、“所有看到我的人都认识我/所有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无家可归” (——〈〈当风起时〉〉题记)。诗句因作者而飞扬,诗意因作者而深广。蓬勃而雄奇,辽阔而高远——就是这样的美“霸占”着胡振江的世界,以至于他20多年来都把“野风” 认作笔名。
胡振江在2009年5月30日的石门写下了脍炙人口的〈〈昨夜,三十米距离感受崔健〉〉——“你是为摇滚而生的//昨夜,当尖叫和呐喊成为主题/当体育馆内每一寸空间都弥漫着/你的名字/你来了/你来了/你说,快让我在这雪地上撒点野//你是歌者/永远的歌者/你赤子般真诚的声音/穿透了那个虚伪的年代/你火焰般燃烧的激情/炙烤着无数躁动的心灵/你用坚不可摧的意志/开创了属于你的世纪/你让世界看到了/中国摇滚的力量//你是诗人/行吟诗人/你从一无所有中走来/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你的软弱你的抱怨你的宽容/和你从头再来的勇气/感动了所有爱你的人们……”从中我们依然能感受他野风一样的节奏和声响。他敢于把心事怒放出来——铿锵高亢;他敢于把灵魂排列开来——掷地有声。从开始到结束,从黑夜到白昼,我们面对的不再是摇滚,而是野风!我们面对的不在是崔健,而是胡振江!
写到这里,我感觉自己真的力有不逮,似乎还没有把《沧狮风》四位诗人的神韵清晰、透彻地描述出来,于是又生一念——还是用“诗”勾勒一下师弟们吧,权作速写肖像。
给吴凤翔
在1989年的春天,在你还很年轻的月份
在河北师院的那条十字甬道的路口,天晴了
一位才子与一位佳人被友好地演绎出来
因循着汉乐府的句韵,延展到遥远的塞外
邂逅中识别一座城市,如似旅途里的插曲
把白净而精巧的名片当作教案的一部分
酒的芳香,隐隐地透露出舞剑吹箫的夜色
月光浩荡,催促你举杯对影——啜饮诗章
给尤立增
比秋声还要入耳的是你的课文,以及那段感慨
一如赤壁作赋,岳阳为歌,击打孔家亭台楼榭
香烟密集的中国空间,为你留宿足球之夜
那贤淑的人儿铭刻在陋室里,调素琴,阅金经
真心的海水抚摸着沧州黄骅,一浪又一浪的叮咛
命运之神借助了弯弯曲曲的道路暗示你,引诱你
你岿然不动,眉宇间是端坐的群峰,还有四季
那些关于忙碌的钟声就像春天的树木拥戴着你
给风涛
岁月在你的肘间被红焖成笑容,朗阔、丰饶而香醇
一如不变的山水、人家和方言,在诗歌里久久潜伏
静默的句子伺机以待,在那个酒过三巡的段落里
年龄仿佛山中翠柏,挺拔而摇曳,率领了春天
我们发现了你的村庄、小桥和水车,在天空之下
它们用最亲切的姿势诠释着——关于飞翔的典故
一袭白袍,在景色与涛声里悬挂,杲杲的恰似晨炊
把稻谷的味道,把火焰的味道,宣布为人间幸福
给胡振江
深夜的叩门声、雪地的脚步声、庄稼的拔节声
以及愤怒的车辆所发出的响声都与你讲故事有关
其实,我们的天空没有多大,海洋也没有多大
大的,是假设,是你关于另一个世界的假设
假设风起不是为了云涌;假设天高不是为了地厚
假设战士不是为了和平;假设人们也不是为了幸福
你就把一个诺大的词语给了我们,并加热成馒头
在午饭的时刻,在说话的当口,在我们的世纪末
最后,我期愿他们的《沧狮风》“风”华永驻,“风”韵常在,“风”力十足。
是为序。
欢迎光临 张垣文苑 (http://bbs.zhangjkw.com/)
Powered by Discuz! X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