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垣文苑
标题: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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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白薇
时间:
2015-7-26 16:50
标题:
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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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8-25 15:37 上传
他们曾经以为,真的能爱一辈子。
从小学他们就在一起了,一个是班长,一个是宣传委员,然后是中学,然后是大学,人们说到他俩时用的最多的一个词是“金童玉女”。
大四那年五一,几个同学相约骑车出游,她坐在他的后座上,一段乡间下坡路,他骑得跌宕起伏,她笑得鸟雀惊飞,又悄悄地拽他的衣襟,递上来一块快化了的德芙。
晚上他们借宿在一个无名小村,夜深了几个年轻人还是睡不着,又闹着出去赏月。村口一座泥红小庙,不认得供的是哪一位菩萨,只见香炉里厚厚的灰,像积了一冬的雪。同学们起哄要他俩许愿,有人说许早结良缘,更无忌的说干脆许早得贵子吧。
那一晚的月亮特别亮,她的一双黑眼睛映着月亮明净的光。无限柔情升腾作一腔豪迈,他一手揽着女孩的肩,一手向天朗声高道:“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 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他学的是播音与主持专业,这一段乐府被他念得声如金石,字字铿锵,听的人好一阵子静默,连风都无语了。再回头看她,眼里分明含了泪,却什么也不说,只是俯身,拜了又拜。
回去的路上,一位学姐打趣他:“你哪里是许愿,分明是发情誓嘛。”又问她的愿望,她只是望着他笑笑,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毕业后他们选择留在了城市,城郊一间小小的出租屋盛着他们大大的梦想。把房子转给他们的学长是铩羽而归的,走时一声长叹:“长安居,大不易。”可是年轻的心有多么勇敢啊,他们一点也不害怕那个等在前面的未来。
他在一家电台播稿子,也会兼职客串一些晚会和婚礼的司仪。她先是被一家心仪的学校招聘做教师,又辞职做了导游,当然,这样薪水会高一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当初的梦想,却总是追逐不上。就像这个城市的房价,每当他们好不容易攒够了一个数目,那价格又以平方倍数把他们甩得更远。
他灰心的时候焦躁的时候,她都会给他沏一杯茶,有时是枸杞菊花,有时是加了冰糖的胖大海。“不怕啊,”她抚着他的背轻轻说:“你这么优秀,有天份,有潜质,现在缺的就是机遇罢了。”
他没有想到,机遇以这样一种傲慢的姿态降临了。那天主持完一台晚会,他认识了总策划,那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子,拥有的却比他多得多。不过人们议论的最多的还是她在电视台任要职的父亲。他接受了她的邀请,起初只是为了寻求机遇,可后来,却弄丢了自己。
坐着开足了冷气的跑车去兜风,他会下意识地把手机调成静音。车载电台里播放着昨天的综艺晚会,他开始有些著名了。手机偶尔会闪一下,那是女孩的电话,她怕他在录音,怕打扰他,每次总是响一声就挂断了,等着他再打回去。手机坠是她用塑料珠子编的一只小兔,眼睛红红的,很温顺,也有点傻。他离他的梦想越来越近了,可是他心酸地发现:这个梦想里似乎没有了她的地方。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女孩不停地接团,别人不愿意去的地方她都去,鼻尖常常曝了皮,一张小脸尖尖的,显得眼睛更大了。
他也是心疼她啊,他对自己说:如果分开了,两个人都会好过些。可是该找个什么样的机会,向她说出对不起呢。
她没有给他机会。她带了一个很小的团入川,落地后他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没有接。几个钟头之后再打过去,她的手机已无法接通了。那一天,是公元2008年5月12日。
痛和悔是在后来的日子一点点吞噬了他的心。可醉得再深,也没有一双手轻抚他的背了。
后来,他来到了她消失的地方。当地人说:这里原来是一条山谷,开满鲜花,还有溪流。可现在这里变成一道伤口了,泥土挟带着巨石埋掉了山谷,埋掉了鲜花,埋掉了溪流,还有一双黑眼睛——常常含着笑,闪着明净的光。
这就是“山无陵, 江水为竭,天地合”吗?他痛哭着跪了下去,是他的错,为什么带走的却是她?!
他在曾经的山谷边坐了一夜,算是最后陪陪她吧。
那一晚的月亮特别亮。起风了,山上的樱桃树在风里唱着谁也听不懂的歌谣。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那个五月的夜晚,在月亮下俯身,她许的愿是:“如果有苦难,请让我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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