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莲文学作品解读(冯海燕)
海莲的诗歌空灵、沉静,弥漫着温柔婉约的特质与深度思考。她早期创作的《单身女孩》《心灵之约》《月色的相思雨》《绿色的情韵》《缘》等组诗,燃烧着青春的火焰,那种来源于生命本真的涌动、澎湃的激情,深深地吸引着我。这些组诗发表在《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林》《诗神》《青年诗人》等大型文学期刊,而近年来创作的诗歌,语言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故乡的思念》《河流》《爱》《回眸》《草原深处的花》等组诗,萦绕着浓烈的思乡情怀,用凝练、简约的笔触,表达了对故乡铭心的牵挂和发自肺腑的眷恋。
她的长篇小说《空心梦》《灵魂的倒影》等,思想深刻,大气内敛,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读后让我掩卷深思。关注现实生活、关注女性生存状态、精神追求以及生命体验,已经成为她创作的主题。海莲在前些年,每年出版一部长篇小说,连续出版了四部,发表了一部。最让我敬佩的是,她写的长篇都是出版社出版,面向全国公开发行。在图书订货会上受到了读者的欢迎。我目睹了她跟多家出版社签的出版合同,稿酬真不少。我羡慕,但不嫉妒。因为我知道,成绩的背后,付出的是艰辛和心血!
也许,是她的勤奋和执著感染了我,也许,是文学的缘分让我情不自禁。我愿意和她交往,倾诉我对文学追求的渴望。在交往的过程中,我发现她与众不同,选择朋友时,注重人品。人品好,她才愿意交往。聊得话题呢,都与文学艺术有关。她的阅读范围很广,中外名著、天文地理、学术研究、美术音乐等,每当聊起这些时,她最开心。海莲娴静脱俗、善良正直、宽厚真诚,跟她相处简单放松,心不累。那种来源于心灵深处的美和善,乐观的生活态度,赢得了好人缘和好口碑。这些品质也融进了她的创作风格中。
她发表在《中国作家》《北京文学》《青年文学》《文艺报》《中华文学选刊》《飞天》《小说家》《小说林》《海外文摘》《河北文学院》《长城》《青春》《红豆》《小小说选刊》《小小说月刊》等刊物的短篇小说,又属于另一个新的创作领域,其中,《蝴蝶河》《雪色飘香》《无色的清晨》《炊烟如梦》《童旅的忧伤》《风刮个不停》《雨落无声》《隐形状态》等,书写了底层人物的悲欢离合以及女性命运的跌宕起伏、生存困境,她对于乡土大地困窘生活,生存现状的关注更为深刻激烈。这些作品从不同角度,诠释了她对于乡村生活以及困窘的乡土大地,生存状态的多种思考与追问。这是海莲现实主义乡土经验叙事的一次深入挖掘与爆发。
在已然相对成熟的中国乡土叙事体系中讲述农村男女的悲欢离合,是一种很冒险的写作。由于叙事经验的庸常化趋势,作家技术层面的拷量就成为标高。
短篇小说《蝴蝶河》,其叙事脉络延续着沈从文的文学气质,用温暖优美的笔调讲述发生在中国北方坝上草原村庄里一对青年男女的恋爱故事。美丽的乡村景色与严酷的乡村生活现实及禁锢千年的宗法制伦理秩序统治,在海莲笔下形成激烈的碰撞冲击,由此凸显出乡村生存现实依然坚硬顽固的质地。
……但是,作者的叙述并没有到一个乡村女子爱情悲剧命运为止,而是在结尾让小姑逃离夫家,用一辆勒勒车接走已经疯了的春生,给读者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结局。尽管乡村美好画面被小姑与春生的情殇撕裂开来,赤裸的伤口向世人彰显着乡村现实的丑陋与疼痛,但作者还是用耐人寻味的结尾为作品晕染了一抹希望的亮光。
当然,这是一个有着浓烈悲剧意识的爱情故事,一个乡村女子对令人窒息的乡村伦理秩序与权威的抵抗、挣扎,还有着贫穷现实对人性、美好的淹没、吞噬,是悲剧的叙事因子……可是,这一切,在作者的叙述中,却是用一种诗意的笔调娓娓道来。从始至终,作者都在用宁谧温润的笔触描写着乡村的田园牧歌,作者调动着听觉、视觉、触觉等多种感官来描述乡村景色的美好安谧……
此外,作品的叙述视觉有着鲜明的性别特征。“我”,是家中第三代中的唯一男孩,小姑的故事,在“我”的讲述中慢慢呈现。而小姑作为农村女性,对“我”这个“男性”来说又是具有启蒙意义的引导者。小姑在放羊时教“我”背诗,告诉“我”上学,好好学习。在这里,作者特别突出了性别的叙事角度来强调自己对现实的思考,表达对女性价值的重新肯定与诠释。一个社会、一个民族,女性的文化底蕴与素质,关乎到未来社会命运与民族发展。作者对女性作为教育启蒙者的“在场缺席者”身份给以思考,其实,时至今日,乡村中母性的启蒙教育依然是无法否认的缺席状态。
《蝴蝶河》的叙述,浸透了中国传统文化意味与精神脉络。单是题目“蝴蝶河”的意象,就能够感受到浓烈的“梁祝化蝶”的民间传统味道。在作品叙述中,作者对这一意象做了具象化表达,“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春生拉着小姑的手走在蝴蝶河边,清澈的河水映出他俩的身影。我在河边洗脸,水草上落着蝴蝶。忽然,刮来一阵风,小姑和春生不见了。我着急地喊,小姑,小姑。河面上,一对蝴蝶正朝着南边缓缓飞行……”
这是一篇读之疼痛的小说,但叙述又充满了诗意。作者让我们看到美好被撕裂过程的残忍酷烈的痛,直抵灵魂深处。但又用捕捉到的希望光泽铺垫出一层温暖的底色,在“诗意的栖居”与充满悲剧基因的故事之间、在绝望与希望之间生发出巨大的审美张力。
《童旅的忧伤》,从女性的视觉叙述了一个乡镇单亲家庭的主人公小姑娘小兰。作者叙述的重点笔触几乎都落在对于小兰生活状态以及心理细节的描述上,但是,整篇文章的意蕴,却又早已溢出了叙事主人公的范畴,深刻地折射出有关女性生存、命运的多重直抵生活深层内核的思考。
作为女性符号的小兰妈妈,完全没有保障自己与女儿最基本的生存能力,而只能将自己母女俩的生存与命运托付于一个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男人身上,小兰,作为一个更为弱小的被打上“女性”这一弱势标记的女孩,在男权暴力的压轧下,只好回到姥姥身边。可是姥姥的离世,则将小兰与妈妈的命运推向了更为无底的深渊。小说的结尾,意味深长地描述了小兰曾经玩过的一只断线的风筝,预示着小兰命运的飘零,还有作者无奈、温情地祝福,小说弥漫着作者对主人公发自内心的同情和疼爱。
文中还有一个作为叙述的主人公王悦,小兰与妈妈的悲剧命运,都是通过王悦的视觉呈现出来的。而王悦,可以算是一个挣脱了父权历史暴力、具有自身生存保障能力的新女性,但是,在现实的生存境况中,那无处不在的、具有深刻历史根源的男权统制,就像无法挣脱的网,已经牢牢缚住她以及她肚子里尚未出生却已没有父亲存在的孩子的未来与命运。
尽管时光已经过了几千年,女性这一具有天然的性别,在乡土中国的历史变迁中,依然从日常生活、生存的现状处漫溢着具有先天性弱势性别的悲剧,这正是《童旅的忧伤》这篇小说的深刻之处。
另一篇小说《面子》,是海莲对于乡土大地上生活的、被千年陋习禁锢的人性的挖掘与拷问。为了所谓的乡村人的“面子”,在白梅的每一次退让中,作家为我们撕开亲情的面纱,赤裸地展示出一个有着几千年文明传统的古老国度,在向现代文明前进的艰难步履中所遭遇到的阻碍与羁绊。作家以敏锐的触角,捕捉到存在于乡土大地上与现代文明发展的不协调音符。所谓的中国人的面子问题,在千年的时光中并没有退出国人生活,它依然以一种千年不变的姿态禁锢着生存于中国乡土大地上的国人。
海莲勤奋踏实,耐得住寂寞。喜欢安静。这样的性格注定了她的成功。她的作品多次被国家级、省级报刊评介、转载,并被收入多种重要纯文学选本,荣获了河北省优秀文学作品奖,年度小说排行榜,首届河北省文艺贡献奖等重要文学奖项,连续十五年被聘为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200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进修于鲁迅文学院高级研讨班,迄今创作发表文学作品300多万字。多年来,她无论工作多么繁忙,都挤时间阅读经典、虚心学习,每年都有新作问世,始终行走在寂寞而愉悦的文学旅途中,这种对文学的执着,需要韧性,更需要持之以恒的精神。或许,心灵的富有,才是真正的幸福。
海莲以一名富有责任感与使命感的作家,坚守着纯文学创作的阵地,从现实主义的视觉来关照乡土中国的现实生存,并且以深入的笔触探索、挖掘乡土中国深层的生活本质与乡土大地芸芸众生的精神内核,她以悲悯的情怀对他们进行书写。这曲在中国乡土大地上吟唱了几千年的田园牧歌,在海莲的笔下娓娓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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