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哭就哭 发表于 2016-8-8 14:41:48

闲聊

    好心的朋友,给我的住所取了斋名曰“伴俗”。他怕我书呆子一个,不谙世故,捧着书本挨饿,故此要时时告诫自己,不要因是俗事就不去做,尤其是讳言“钱”。照他的意思,有些清高也是用钱养出来、供起来的。我觉得很有道理,便马马虎虎用上了。其实我对斋名、笔名之类素无讲究,一个好玩的符号,取着玩玩。“不为无益之事,何以悦有涯之生”。
    僻居乡里,每每以文章书墨自娱,如牛背牧笛信口无腔。要做到这点也并不容易。中国人大多有点虚伪,嘴上说对名利无所谓,甚至说自己是非常超脱淡泊的,但心里却是老惦记着名利,有时候出于无奈,只能以淡泊自圆其说,自我安慰。还不如郑板桥来得直接,说送礼给我恐非我之所好,请直接按照我的润例付钱,这样我才最高兴。扬州八怪处在商品经济的环境中,人家就是冲着金钱美女去的,说自己不要钱,这在道理上有点反常。扬州八怪大概都不怎么讳言钱,金冬心是大家公认的八怪中堪称“清流”的人物,但他常在画上落款“粥饭僧”,写上画梅乞米之类的话,明摆着是给索画者“请付钱,我要吃饭”的暗示。他老人家穷得时候还画灯片、在砚台上刻字,大钱赚不到,小钱如烹小鲜,也是不能放弃的。富裕的盐商请饭,他也照样笑哈哈地前往,说不定还可招来点生意做做。八怪如此,到海上、京派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吴昌硕本来在苏州也过得蛮好,但到上海可赚更多的钱,40岁以后,照样举家前往十里洋场混日子。至于齐白石就更不用说了,润笔少给一分都不行。晚上睡觉把放金条的布袋挂在胸前,有一次捂带因分量重而断了,疑心别人偷他的金条。虚谷是看淡金钱的,到了死,桌上的金条还原封未动,他给自己立了个规矩:完成画的任务后,才收钱。但这并不等于说他不喜爱钱,只是讲诚信罢了。为了养家糊口,让自己生活得宽舒一点,文人们挣点钱是很正常的。硬骨头鲁迅著文说:坐在亭子间中,也想做做陶渊明,但一碰到柴米油盐之类的事,或者鼠辈强盗害人的事,就雅不起来,不说去杀人放火吧,也得为生计而奋斗啊。闻一多可谓大学者,清流之中的清流也,最终因呼吁民主而遭暗杀,但生前也抵挡不过饿肚之苦,挂单卖起了篆刻,以补贴家用。据上述例子,不是说文人们就此堕落了(鲁迅曾取堕落文笔名自嘲),而是说明绝大多数人很难摆脱名利的困扰,像李叔同这样的人毕竟是极少数,李叔同也得为吃饭化缘去。现在有些画家跑到山里去了,俨然隐者也,也不时要跑下山来弄些吃食,然后再回到山中修他们的道,有的回归世俗后再不复返。
    大多数的所谓隐者,不是出于无奈,便是骗人的伎俩,大隐隐于市,躲到山里去的,不一定全都是真隐。如袁世凯下野钓鱼去了,其实他不是在钓鱼儿,而是在钓“国家”。蒋介石更是把下野当成了玩权术于股掌之间的法宝,最后逃到了台湾,成为“大隐”。
    写这些,只是一介书生的自语而已,至今我还是书呆子一个,并不知道如何可以轻松赚钱。我想,等我发达了,就不会对钱耿耿于怀了,毕竟学书画画要有禅道的空寂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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