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
所有动物中我最喜欢马,从小就喜欢。凡是和马沾边的我都会着迷,我的美术启蒙从画马开始,有关马的电影百看不厌,四处搜集关于马的知识,最喜欢的游戏是骑马打仗,就连上下学都是一路奔跑,做四蹄翻飞状,想象正骑着骏马飞奔。古往今来名将必有神骏,关羽骑的是赤兔,项羽骑的是乌锥,秦琼骑的是黄膘马,后人说其实关羽武艺平常,斩颜良诛文丑全凭马快。有一次喝酒聊天,朋友说马镫是成吉思汗发明的,我有点晕,不知对错,忽然一下想起李世民的昭陵六骏,其中的一匹叫飒露紫,配着马鞍马镫。李世民是唐朝的,这说明马镫发明肯定早于唐朝。顿时将那位老兄雷倒。一度想去内蒙古插队,向往蓝天白云骑马牧羊。后来去东北插队,看到马车很是震撼。华北农村的马车都是一马一车,而东北农村是一车四马,中间是辕马,前面三匹马拉套,都是高头大马,蹄子有碗口大,那时我人小,马背到了我的下巴。当时马是生产队最宝贵的财富,看一个生产队有没有实力,就看马多不多。春天拉粪种地,夏天趟地,秋天收地拉庄稼,冬天打场,还有送公粮拉货,哪一样也离不开马。有一年,生产队有两匹马得了传染病,被拉走处理了,顿时生产队元气大伤。
马聪明,听得懂人的口令,还通人性。在农村赶车是个好活,轻巧不累,可有好多人不愿意干,他们说拿鞭子抽马会损寿,甚至绝户。我们生产队的饲养员老王头儿原来是赶车的,后来说什么也不赶了。他说,有一年他赶车运公粮,天擦黑了走到一个大下坡,他在前面牵着拉套的马,脚下一滑摔倒了,这时马车已经跑起来了,眼瞅着他就要被卷到车轮下,只见辕马一低头把他叼了起来,下了坡马车站住了,辕马把他放下,救了他一命。从此以后他再不赶车了。
前几年我回插队的地方,没有见到一匹马,种地拉东西都是手扶拖拉机。我的插队生活里有马,如今见不到马,记忆缺失了,茫然若失。
如今,就是在草原也很少见到马。我去呼伦贝尔,放羊的不骑马都骑摩托车。偶尔碰见一个放马的,我上去和他聊天,他说如今马没用了,部队和农村都不用马,他养的马卖给山东的一家食品厂做香肠。
人类的一部文明史有一大半离不开马。人从什么时候驯化马,已经无从考证,反正从很早很早以前,马就进入了人的生活。人的生产生活、农业、商业、军事、运输,马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在一些历史时期,马左右着政权和时局,甚至改写了历史。在汉朝和唐朝,匈奴骑兵屡犯边关,朝廷无能为力,因为内地的马不及匈奴的马,朝廷多次从西域一带引进良种马,建立军马场培育良驹。位于甘肃省张掖市山丹县的山丹军马场建于西汉,这里以当地蒙古马为基础,又引进了各种西域良马,杂交培育出的山丹马驰名天下,这里遂成为历代皇家军马养殖基地。汉武帝曾派百人使团出使西域,带去一个纯金制成的马,希望能够换回大宛良马,但西域不肯,后来引发了争夺良马的战争。成吉思汗只有不足20万骑兵,一个骑兵配备6匹战马,可以长途奔袭,就因为马快刀锐,旋风一般横扫欧亚大陆,一直打到了多瑙河,当时的版图是现在的6倍。由此可见骑兵的威力。无论在中国还是在欧洲,骑兵都曾经是战场上的主角,有时骑兵占到整支部队的一半以上。随着冷兵器时代的结束,由于连发枪的问世,骑兵目标大,优势不在,逐步退出战场。
现在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有马术比赛,骏马踏着优雅的舞步前进,给人以美的享受。其实中国从很早以前就开始训练马跳舞了。据《明皇杂录》记载,唐玄宗曾在宫中驯养舞马400匹,每年8月初,玄宗生日时,则给这些舞马披上锦绣衣服,按着“倾杯乐”的节拍,跳舞祝寿,高潮时,舞马跃上三层高的板床旋转如飞,有时还让壮士把床举起,让马在床上表演,而少年乐工则站在周围为马伴奏。亦有诗描写舞马完成表演后的神态:“更有衔杯终宴曲,垂头棹尾醉如泥。”舞马神乎其技,结局却令人为之扼腕叹息。安史之乱时,玄宗仓皇出逃,无暇顾及这些舞马。舞马归于田承嗣所有,田不知其技而视作一般战马。一日军中宴饮奏乐,马闻乐起舞,军士以为妖异,用扫帚责打,马以为是自己舞得不好,更加卖力,田承嗣更令痛打,这些技艺超群的舞马就这样毙于杖下,唐代的舞马也就此失传。当年盛况已经不可能重现,我们只能从马衔杯领略一二。
尽管人类的生产生活离不开马,但是人类对野生马一点也不客气,无情血腥的杀戮使得野生马近乎绝迹。如今只有极少数的野生马存活在保护区和动物园。今天,人们对驯化马也不需要了,它们的处境和下场可想而知。
需要则用之,不用则弃之。人类的法则实用而无情。马鸣风萧萧,可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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