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女郎 发表于 2015-6-17 12:49:43

背影

    我做烟花生意,春节之后的大忙碌是在正月十五那天。
    帮工的五叔十二就来了,唯独不见父亲的影子。我晓得他是忙,但在我眼里,他的忙碌或许就有些多余的成分,因此打内心里便生出些许不满的由头来。
    父亲却是不知晓的,这大概与我这种思想在他面前的刻意遮掩有关。于是每天早起回老家之前,父亲依旧要在门市口逗留一阵,说说他的要紧事,每每这个时间,我是不放下手里的活,也不言语,倒是一旁的五叔半天接一句,才不至于让他的话说给自己听。
    我的父亲是极热衷于外事活动的人,遇事轮直理且不善于周全,妈妈惯用一句话说他:“自己都不知道咋回事就能把人给得罪了。”我知道这些天他又在为老家“状元坟”塑像落成三周年庆典的事情忙碌,无怪乎挨门收钱,然后就是正月十五夜烟花爆竹相伴一台大戏的唱响。父亲的作为恰恰就表现在挨家挨户的收钱上,他的耿直与倔强总是能发挥到极限,于是每年的这个时间,老家就总会有他的一些不好的消息传来,这无形中都要助长我的不满和窘迫。我不理父亲,甚至想在今年正月十五的烟花供应上给他一个难堪。因为我知道父亲之所以能冠冕堂皇的挨门收钱,一大半在于村里一个和父亲非常要好的同门叔叔,他这几年在外面做生意发了财,每年都会在庆典筹备之前,把一万元钱打在他的信用卡上,至于烟花爆竹的燃放,我这有,父亲可以由了性子拿。
    父亲看出了我的一些对他不满的苗头,或者是我的五叔或是妈妈对他暗传了某种讯息的缘故吧,总之,正月十五一大早父亲就来了,不是短暂逗留后的走掉,而是留下来帮忙。正月十五,烟花爆竹的销售正逢百米冲刺的节骨眼上,忙碌是预料中的事情。大约九点钟,我见父亲接电话,声音很大的嚷:“好好,我这忙的很...中中,我这就回去!”父亲挂断电话,扭头看我。“我得回去,老坟地祭祖,晚上开头场戏,一班人等我一个。”父亲看我,眼神里竟有一种无意间祈求的忧伤。”“...还有鞭炮,家里等用,我先拿走,至于烟花...”见我不言语,父亲便不再说话,径直去对面路边推他的三轮电动车去了。
    正月十五的闹市比起年集的繁华与宣泄丝毫不见逊色,人多车多,以至于短短的几步路,父亲竟不能畅快的走。尤其在路的中间,竟有一溜长长的电动车自行车小汽车的首尾相连。父亲先是停下来等,而后,便在一辆空空车斗的三轮车前弯下腰,他先抓牢了车帮,在慢慢圈起一条腿。我看到他的圈腿的难度,他有好几次伸出右手试图拉那条圈起右腿的裤脚,以至于整个身子都显得扭曲。他终于还是爬上了车,他是蹲着的,只往前略微欠了欠身子,双手就又一次抓牢对面的车帮子...车子缓缓在动,父亲半蹲着身子,一双手紧抓着车帮。此时,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看到他黑黑呢子帽下外露的白发,看到他古铜色羽绒袄的宽宽脊梁。我感觉到父亲脊梁的抖动,就像老人家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再是无意间祈求的伤悲,而是一种无助的惶恐和希望破灭之后的不平和无奈。冷不丁,我心头一热,想流泪,更觉得我的可悲可恨了!
    到父亲身边,在我只是几个箭步。我拉父亲的手,搀扶他下车,并告知他今年的烟花我全包,让他先走,等晚会我开车送回去。父亲并不显得诧异,他只是还不习惯我拉他的手。“你忙,等晚会我再跑一趟吧!”见我坚持,父亲不再言语,骑上他的电动车,一脸笑。
    街市正热闹,父亲在我的视线里,黑黑呢子帽的白发,古铜色羽绒袄的宽宽脊梁的背影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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