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人 发表于 2015-6-17 12:39:46

那条小河

    那个小村很小,稀稀落落,几户人家,那条小河很绕,由南向北,村西面流过,转弯又从村北面,蜿蜒,蔓延向东而去。那条小河水很清,河底游弋的水草,被缓缓细流梳理的有条不紊,缱绻天边的流云,总喜欢在小河上空逗留,把影儿投在河中,与河底的水草缠绵相拥。风,经意或不经意的掠过,把阳光剪成碎影,洒满小河,树影摇曳,鸟呜虫唱。小河,记忆中的小河,无数次梦中流淌。
    河岸上,几棵黑黑的枣树,歪歪斜斜,枝干,被岁月的刀雕刻的斑斑驳驳,据说,是爷爷的爷爷栽下的。不远处,参差不齐,树枝围城的篱笆内,是爷爷每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经营欣赏的小菜园,两三颗桃树,杏树,花开时也是满园飘香,蝶舞蜂飞。一声咳嗽,厚重有力,不用看,也知道是爷爷,背着手悠哉悠哉走来了,嘴里的烟斗,一明一暗,一缕青烟悠闲,随意的弥漫,那条狗儿屁颠屁颠,寸步不离的摇着尾巴紧紧跟随着,脖子上的小铃铛“叮铃铃”,响的清脆活泼。爷爷“吧嗒”完的烟斗在脚后跟的鞋底上使劲磕几下,别在腰间,小园里边溜达,边没韵没调的哼唱起只有他自己懂的曲子,狗儿有一搭没一搭的“汪,汪”伴奏两声。似乎从桃花,杏花飘落的那刻起,我就迫不及待的品尝果子的味道了,呲牙咧嘴,直吐舌头,爷爷呵呵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就连那条狗儿也歪着脑袋,呲牙傻笑,一天天品尝着,总坚信今天比昨天甜,果子成熟的时候,只剩下高处寥寥的几颗了。
    夏日的午后,蝉儿鼓着肚子合唱着,河边的树荫成了全村纳凉的好去处,或拿张芦苇编成的席子,树荫下小憩午睡,或三两喝茶闲聊,瞧,那三五个,纳着鞋垫,鞋底的大娘大妈,围坐一圈,叽叽喳喳,张家长,李家短不厌其烦的絮叨着,相同的事拉了无数次,依然津津有味,时不时笑的前仰后翻。奶奶把纺车搬来,坐在一边,嘤嘤,嗡嗡,摇动纺车,纺起线来。又细又长,干净均匀的线,魔术般从奶奶拇指和食指间的棉花长条里抽出,连绵不断,手一松,线便以最完美的姿态绕在了锭子上。奶奶说,她从几岁就开始纺线了。娴熟,舒展,和谐,优美......没有合适的词去描绘,那一幅画面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偶尔好奇,也会摇动一下那看似简单听话的纺车,更多的时候,是靠在奶奶的腿上,似懂非懂的听她说一些往事。奶奶说,那一年,她家两个孩子,还有她的男人全没了,为了生活,嫁给了爷爷,来的那一年,爸爸六岁,叔叔三岁,领着爸爸和叔叔逃过荒,要过饭。奶奶在讲这些听着都心酸的往事时,是那样的平静,安详,好像是在说别人,或许,曾经的经历,那些往事,都随时间,在额头那一道道岁月的刻痕里,都早已沉淀成了故事。奶奶针线活儿好,小村里一辈一辈的孩子,或穿过奶奶做的鞋子,或戴过奶奶缝制的帽子。奶奶似乎把她的一生,都无怨无悔的倾注在了那平平仄仄的针脚里。奶奶也把她的善良深深根植在了我的心里,发芽,生出枝桠。
    那条小河的鱼好多,挎个小蓝,跟爷爷捕鱼是我和小伙伴们乐此不疲的事,网撒下去,拉上来,或多或少都有收获,争先恐后的捡着鱼儿。河边的垂柳,枝条垂到了水面,顺手扯下几枝,挽成一个圆环,插满五颜六色知名不知名的野花,戴在头上那叫一个美。捉几只蚱蜢,扑几只蝴蝶,忙的不亦悦乎。爷爷焖的鱼好香,鱼骨头都是酥软的,铁锅架起,火点燃,爷爷又去菜园溜达了,捡柴烧火的任务就交给了我们,爷爷说,不许掀盖看,锅盖上冒烟后小火烧,等他回来鱼就熟了。咽着口水,闻着鱼香,小心翼翼,等待的时间好漫长。
    “下雨了,冒泡了,小孩戴着草帽了......”没有约定,雨点未停,探头探脑,光着脚丫溜出院门,小路上,水洼里,看谁水花溅的远,看谁水花飞上天,满脸,满身的泥点子,活脱几个小泥鳅。捉到小河边,人和衣服都洗净,连拉带拽揪回家。
    小村的月亮大又亮,月光下,你藏我找,你追我跑,狗儿也跟着凑热闹,角角落落翻个遍,房前屋后都蹿到,直疯得狗疲人累,小村方才入睡。
    下雪了,小河,小村,漫山遍野,一片银白,三两只鸭子悠闲地河边漫步。雪地里打滚,堆几个雪人,或几个人合伙滚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雪球,或站在高处,大声呼喊,震落那毛茸茸一树的树挂,笑声碎落一地。
    好景不长,后来,妈妈把我捉去了学堂,再也不能小河徜徉,信马由缰。后来的后来,小河周围多出了一些高耸入云的大烟囱,天不再蓝,云不再白,小河也被莫名涂上了油彩。草儿枯了,鱼儿死了,枣树没了,爷爷的菜园没了,小村也没了,只有几处断墙,回首张望,是哀怨,还是眷恋?
    匆匆,又匆匆,学习,工作,生活,仿佛从一个牢笼,又进入了另一个牢笼。周围,冰冷的水泥,窒息,就连表情也木讷,僵硬,那花开的笑,不知何时,亦不知遗落在何处。远山,那头牛儿啃食一口枯草,慢慢地咀嚼岁月的味道。今冬,那一场久违的雪,不知道还在哪里徘徊,或许,明早醒来,天地,一片无纤尘的素白吧!或许,雪融后,春暖花开,小河,会重新叮咚欢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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